話說文藝青年
郭松
什么叫文藝青年?一般來說,是愛好文學藝術并有一定涉獵的青年,如果到了中年、老年,仍然愛好文學藝術,并有一定造詣的,稱為文藝青年也無妨。
文藝活動包括閱讀、寫作、攝影、繪畫、書法、舞蹈(不是跳舞)、旅行(不是旅游)等。八九十年代的時候還不興叫文藝青年,跟魯迅那個時候一樣叫文學青年,由文學變成文藝,輻射面顯然更廣。但凡帶點文藝氣質的人,差不多都可以叫文藝青年。
文藝青年只是愛好層面一個泛指稱呼,沒必要非得有標準,也沒必要非得有作品,只要愛好文學藝術并有一定涉獵,身上有某種特質或氣質,比如較為敏感細膩、審美力和感受力較強、富有情趣、追求真善美等就行。
一個人愛好什么,多少有點遺傳基因的成分。各人有各人的愛好,我愛好文藝,你愛好理工,不分高下,但“有才華”,通常指的是有文藝方面的特長,理工優秀至極,可能會被稱為“有智商”,但不大會被稱為“有才華”。
才華的華,有光彩、光芒的意思。文藝人情感豐富,善于表達,會玩,在精神領域和情緒價值上有優勢。理工側重在專業領域的實用性,相對而言,理工人少情趣,甚至有點刻板。但民國時期的理工人,多半有文藝素養,有豐富的精神世界。工程師愛閱讀文史哲,物理學家會拉小提琴,數學家會寫詩,這大概得益于那時候的通才教育。
愛好文藝,有點才華,也沒啥了不起,但畢竟是好事,不管干啥事情,有點才華加持,總會更受歡迎,屬于加分項,挺好的。培養一個愛好,不說派上用場,起碼也能豐富生活。其實生活中還有一類人,沒怎么受過教育,但具有天生的文藝特質,以前長輩人中有個街坊大叔,說學逗唱樣樣來,講話幽默風趣,走到哪兒逗到哪兒,給老街貧乏生活帶來很多樂趣。回憶起這個人,還是蠻開心的。
文藝豐富了這個世界,讓這個世界多姿多彩;文藝能滋養生命,治愈心靈。文藝青年這種生物的存在,也讓這個世界多了些趣味。如果談戀愛的話,在同等條件的情況下,知情識趣的文藝青年更有優勢。知情識趣擅長交流,當然也算一種本事。不管談戀愛還是賣貨,人就吃這一套。聽到過一個事,一男一女交往,倆人一起走路,路過一商店,女的說,我渴了,意思很明顯,需要男的買點喝的;男的不明其意,說我也渴了,繼續一起走路。
不過,文藝青年近些年成了小資情調的代名詞。一些人明明是一直靠文藝吃飯的,卻極力避免被稱作文藝青年,他們更愿意自稱“碼字的”“賣貨的”“工匠”等,有點刻意顯得接地氣的意思,似乎這樣更能被接受。有些書店老板也煩別人說他有文藝情懷,文藝情懷仿佛等同于迂腐、不掙錢。可是,誰會相信一個沒半點情懷理想的人,會賣書?為啥不賣紅薯?有情懷有理想怎么就不好?至于經營得好不好掙不掙錢另說。
有些人的閱讀鏈是這樣的:政經史類處于最上層,下面才是哲學、自然科學、文學藝術類。文藝類的閱讀處于最底層。愛讀政經史類的,自認為“理性有思想”,看不上偏向情感的文藝類,幾乎不碰文藝作品。這樣的人接觸過幾個,有點認知,熱衷于評點時事,但言辭表達枯燥乏味,乏善可陳。讀書有偏好很正常,但幾乎不看文藝作品,對一個閱讀者而言,無疑是個大的缺陷。閱讀文藝作品,可以讓人從細微具體的層面認識社會和人性,可以多一點人情味。依我看,讀書的層次不在于分類,人類最好最有智慧的書,是那些經受住時間考驗的書。
可能在偽文藝青年追求面子時,真文藝青年已經悄悄上線了。真文藝青年眼里是沒有現象世界的那些鶯鶯燕燕、桃紅柳綠的氛圍感和儀式感的,因為那些東西,在他們看來,是簡單明了的,看清楚了就覺得追求那些東西沒有意義。無論是情人節的玫瑰還是圣誕節的大餐,亦或是女神節的化妝品或是年假的歐洲游,在真文藝青年看來,只是消費需求并對人的洗腦。你和他講清新少女的白皙柔弱,他和你講福柯的《知識與權力》——對女性白瘦幼的審美是權力上位者創造的。你和他講小眾和與眾不同,他跟你講追求小眾和與眾不同本身就是大眾的,你說某本小說好看,他說某本小說是學某某、人物原型學某某的。
既然這種人都這樣了,你大概很難從他,或者我看出來,他對文藝青年的刻板印象。這類把文藝“看破”的人是不會追求上面提到偽文藝青年想要的那些東西的,穿衣服以舒適為主,家庭裝修以方便少折騰為主,從來也不追求所謂小眾和與眾不同,覺得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怎么能用什么去定義呢?所謂的真文藝青年,從來都不在乎你是否把他看成文藝青年,也無需證明自己是否文藝。他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待得好好的,外面誰愛說什么說什么唄。
一個人的優點和缺點往往互為表里,就像一個硬幣的兩面。比如勤勞閑不住愛做事,挺好,是個優點,但從另一面,也可能體現為不愛思考的懶惰、精神空虛的迷失。說文藝青年不實用,主要指追求一些不實用的東西。比如思考不能帶來實際好處,大到“人生的意義是什么?”小到“魚是怎么呼吸的?”很天真很不接地氣。消費方面,舍得買一些沒什么用但好看好玩的東西。一些人一切從實用出發,凡不實用的不能帶來實際好處的全都盡量避免。如果非要在兩個者之間選一個,我寧愿做一個有趣不實用的人,也不愿做一個無趣實用的人。
所謂文藝生活,其實是精神生活。有人總強調精神建立物質基礎上,生存問題都沒解決,怎么文藝得起來?這當然沒錯,但物質條件是充分而非必要條件,不是必須有足夠的物質條件才能愛好文藝,檢驗是否為真正的愛好,可以看是否過于注重條件。差學生文具多,偽運動員裝備多,真正愛好踢球的才不管有沒有一雙好球鞋。飯都吃不飽的時候,照樣有人省點錢來買書。并沒有什么標準化要求,只要是真正的熱愛,就一定會創造條件去做。
愛好哲學也好,愛好文藝也好,都和身份地位沒啥關系。俄國民眾普遍具有文學性,走在街上,和販夫走卒引車賣漿者都能聊上幾句,這才是正常的氛圍。一位愛哲學的普通人沒有被嘲笑的理由,在卑微的生活中構筑自己的精神王國,對一件事秉持單純的愛好,是一件感染人的事。有人認為他該先照顧好家庭才愛哲學,這是一種典型的“爹味”很重的道德評說。現實生活中,不好好照顧家庭總是搓麻將玩錢的人也不少,憑啥人家愛個哲學就會被評說?只能說,每個人都對自己的生命負責,一個人在家庭中時間精力如何分配是他自己的事。
當然,從某種程度上講,有了充裕物質的保障,文學藝術可能更出色。歐洲有不少文藝家是貴族出身,不愁吃穿,所有精力都可以花在這方面。但也有不少過著平民的生活,一生不改其志的。比如荷蘭著名哲學家斯賓諾莎是個眼鏡匠,一邊磨鏡片為生一邊研究哲學。甚至還有不少人是在窮困潦倒中誕生出最偉大的作品。比如畫向日葵的凡高,靠著弟弟的接濟,畫出很多璀璨的傳世之作。每個人的出身、經歷、際遇、性格、稟賦都不一樣,哪有一個統一的模板,非得怎樣才能怎樣,很多事情完全在于個人。
人除了生存層面,還談談精神層面的東西,哲學、文學、藝術,人格,信仰等,這不正是人之為人該有的樣子么?王小波說,一個人只有此生此世是不夠的,他還應該擁有詩意的世界,比如沏一壺茶,插一枝花,賞一幅畫等。不是誰都能從沏一壺茶、插一枝花、賞一幅畫中得到樂趣的。說白了要想讓生活有點詩情畫意,還得稍微具備點生活情趣和審美力,而這跟有錢沒錢沒多大關系。
美國作家塞繆爾·厄爾曼說:青春不是年華,而是心境;青春不是桃面、丹唇、柔膝,而是深沉的意志、恢宏的想象、炙熱的感情……有人說,我老了,不過青年節了;有人說,雖是青年,卻沒了那個年代的昂揚......巴金說:在你心中有一個無線電臺,只要它收到美、希望、歡欣、勇敢、莊嚴和力量的信息,就永遠年輕。青春,是一種心境,無關年齡,無關處境,只關乎如何生活。
作者簡介:郭松,四川古藺人,川大本科生,貴大研究生,從軍23年,從檢16年,《散文選刊》簽約作家,在《散文選刊》《散文百家》《邊疆文學》《檢察日報》《云南日報》《春城晚報》等發文120余篇,獲中國散文年會“十佳散文獎”,4篇散文被選為初高中語文試題。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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