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愚者智，守拙者遠

 

郭松

 

世人若以智力劃分，有智者與愚者之分。智者認識事物，考慮問題，全面周到，見解深刻，但可能會想過頭，陷入復雜而難以解脫。愚者頭腦簡單，認識膚淺，想不到位，達不到客觀，不能實事求是，不能恰如其分。

世人若以德行劃分，有賢者與奸者之分。賢者有胸懷，嚴于律己，做事追求完美，但可能用力過頭，做一些無用功，甚至好心辦壞事。奸者自私自利，缺乏責任心，能不干的就不干，必須干的也偷奸耍滑，敷衍了事。

《曾國藩傳》記載，曾國藩與敵人作戰時，只用一招：“結硬寨，打呆仗。”他的部隊每天只走四小時，剩下時間，用來建營搭寨子。攻城時，他不急著進攻，而是讓士兵圍著敵人城池，挖一條幾百里的壕溝。其他人打仗，要么出其不意搞偷襲，要么聲東擊西擺迷魂陣……只有曾國藩傻愣愣地花幾個月，甚至一年半載挖溝筑墻。他的“硬寨、呆戰”看似平淡無奇，卻每次都能取得勝利。正如他所言：“唯天下至拙，能勝天下至巧。”在如今這急功近利的時代，人人都渴望聰明絕頂，唯恐落后于人，但愚笨往往勝過聰明。

愚笨，是一種智慧。老子云：“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真正能成大事的人，往往看起來都很笨。他們從不屑于投機取巧，而是愿意沉下心來，用笨辦法做事。他們明白，人生沒有捷徑，成就來自努力和堅持。作家二月河在創作《康熙大帝》《雍正皇帝》等小說時，他可謂下足了笨功夫。為了還原歷史的真實，他查閱了大量的歷史資料。從正史到野史，從宮廷檔案到民間傳說，他逐一甄別篩選，作了幾大本筆記。在創作時，他不用電腦，而是堅持手寫；他書房里堆滿了稿紙，每一頁都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寫完之后，他又花費數年，不斷校對、修改……這種看似愚笨的創作方式，讓他的作品具備了深厚的歷史底蘊。在真正實現目標之前，只能于凄清歲月中慢慢地磨，笨笨地熬。齊白石早期畫作無人賞識，落魄到只能去寺廟借住，但他不甘放棄，閉門十載摸索風格，開創“紅花墨葉派”，成為一代國畫大師。季羨林的主業是研究古印度語，一度因學科冷門而不受關注；可他并不灰心，埋頭鉆研數十年，取得了卓越的學術成果，成為學界泰斗。要想成就一些事，沒有太多技巧，就是一以貫之地修煉。抵達燦爛黎明之前，只能先穿越漫漫長夜。只有下足笨功夫，熬過無人問津的寂寥，才能收獲人生的豐饒與繁華。

愚笨，是一種清醒。有人曾問魯豫：你采訪過許多成功人士，他們身上有沒有什么共同點？魯豫沉思后說道：他們看上去都有些笨。她解釋說，只有那些看上去笨的人，遇到困難才不會選擇逃避，而是會逼自己啃硬骨頭，讓自己在磨煉中蛻變。金一南曾說：自己現在看上去很成功，但其實這一切，都是憑借“死磕難事”一步步走過來的。14歲時他分配到工廠當學徒，別人敷衍了事，他卻創下連續干36小時的記錄；20歲踏入軍營，當別人休息時，他卻硬撐著學習技術，被破格提升為連隊技師；32歲后，他做了圖書管理員，同事們都混天熬日子，他卻一頭扎進書海博覽群書；默默努力了11年，他讓領導看到了自己的學識與能力。46歲那年，他走出圖書館，登上講臺做教員。之后上課、出書、演講，他的人生在蟄伏數十年后起飛。有人問他：干困難事就是自找苦吃，為什么要干困難事？他回答說：做難事必有所得，人生終究是沒有白吃的苦。像沒有起跑線優勢的，想有所作為，就得有股傻勁，敢于把自己逼上墻角。只有很笨的人才肯下苦功，才會堅持不懈登上頂峰，才會十年磨一劍，一劍號江湖。在人人追求速成的時代，能耐著性子，默默死磕的人，更容易脫穎而出。敢于自討苦吃，干別人扛不住的事，終能慢慢與他人拉開差距。

愚笨，是一種境界。17世紀，意大利有個叫羅西里尼的猶太人，開了一家古董店。

他的供貨商是當地農民，一旦缺錢，農民就把家里的古董賣給他。里面有真的古董，也有很多贗品。每次有人來賣貨，不論真假，羅西里尼都全收。店員就很不解，問他：您也太傻了吧，明知有贗品，為什么還全收下？羅西里尼說：吃點虧沒事，讓人家賺些錢，我的貨不也就多了。之后農民們只要出貨，就會第一時間找羅西里尼，他也收到很多珍貴的古董。正所謂，利可共而不可獨。唯有笨人，始終厚道持身，能積厚德，養厚福。明朝時期，有對溫州父子開了個醫館，父親給人看病，兒子負責賣藥。兒子給人抓藥時，總是稱足分量。有些變質的藥寧愿扔掉虧本也不賣給病人。剛開始時，藥店的生意平淡。有人說他太傻，還有人教他：貴藥少稱，便宜的藥多稱，混合后重量不變。他說：藥的分量不夠哪能治好病？做生意可不能昧了良心。憑借厚道的經營理念，藥鋪不僅回頭客增多，上門找父親看病的人也越來越多。幾個月時間，生意一天比一天紅火，他們的店鋪，成為當地最大的醫館。有些人看似精明，到頭來卻吃了大虧；有些人看似笨拙，反而贏得了長久回饋。真正的遠見，是明白品德比能力重要。為人處世，愚鈍一點，少貪圖私利，多讓利于人，人生之路才能走得寬闊穩當。

 

作者簡介：郭松，四川古藺人，川大本科生，貴大研究生，從軍23年，從檢16年，《散文選刊》簽約作家，在《散文選刊》《散文百家》《邊疆文學》《檢察日報》《云南日報》《春城晚報》等發文120余篇，獲中國散文年會“十佳散文獎”，4篇散文被選為初高中語文試題。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