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筆底含情,寫盡家鄉煙火與人心溫度
李秀軍
在吉林通榆的土地上,有這樣一個身影:春播時跟著農機踩遍田埂,褲腳沾著新鮮的濕泥;秋收時蹲在稻穗間記錄豐收,衣角裹著谷物的清香;冬雪天踩著積雪走進村屯,鞋幫凝著未化的霜花。他肩上的相機磨出了包漿,衣兜里的筆記本寫滿了字跡,四十年來,他像一棵扎根大地的樹,把根須扎進通榆的草原、農田與街巷,把家鄉的故事釀成了帶著人心溫度的文字——他,就是通榆人最親的“百姓記者”陳寶林。

初識陳寶林的人,總會被他履歷上的“頭銜”吸引:鄉文化站長、縣委機關報社長、白城醫高專校報編輯部主任……可在通榆鄉親眼里,這些稱呼遠不如一聲“陳記者”來得親切。這份親昵,是他用無數個“蹲點”換來的:在田埂上聽老農說“土坷垃潮乎點,苗長得更壯實”,他趕緊掏出筆記本記下來;在老鄉炕頭圍著煤油燈聽鄰里互助的故事,他一頁頁寫滿了細節;在村口的小賣部跟鄉親嘮家常,他把那些家長里短的牽掛都裝進了心里。

剛參加工作時,陳寶林在鄉里負責文化宣傳。為了寫一篇春耕報道,他跟著農技員跑遍了四個村:白天蹲在地里看播種,手指捻著土塊感受濕度,生怕漏過任何一個能體現農時的細節;晚上回到辦公室,就著昏黃的燈光整理素材,熬了幾個通宵,寫出了人生第一篇見報稿《沒罰一分錢兩種推廣開》,刊登在當時的吉林省《紅色社員報》上。那篇稿子沒有華麗的辭藻,卻滿是泥土的氣息,讓鄉親們讀著就覺得“這寫的就是咱身邊的事”。

后來到縣計生局當宣傳科長,陳寶林更是跳出了“政策條文”的框架,專挑百姓身邊的小事寫。他寫張大媽幫鄰居跑準生證時磨破的鞋,鞋尖的補丁里藏著鄰里情;寫李大哥陪媳婦做產檢時攥皺的掛號單,褶皺里裹著對家人的愛;寫科爾沁草原拓荒牛暴德軍頂著烈日開荒的韌勁,寫計生戰線模范盧國珍走村入戶答疑的細心……這些稿子登在報紙上,老鄉們攥著報紙互相傳閱,指著熟悉的名字和故事笑:“這不就是咱村的誰誰誰嘛!陳記者是真懂咱老百姓啊!”

四十多年來,陳寶林的筆記本換了一本又一本,封皮磨破了就用膠布粘好繼續用;鋼筆寫壞了一支又一支,墨水染黑了指甲也不在意。6000余篇(幅)新聞作品從他筆下流淌而出,每一篇都帶著通榆獨有的“味道”:是攝影家谷學忠鏡頭里向海濕地的晨霧,霧靄中掠過水鳥的翅尖,帶著自然的靈動;是非遺傳承人李銳士指尖跳動的剪紙紋樣,剪刀起落間剪出民俗的溫度;是農民畫家郭麗華畫布上金燦燦的向日葵,花瓣間映著豐收的笑容;也是包拉溫都張樹森家報吧里的油墨香,蒙古族琴書繼承人梁海清琴弦上的草原調,向海鄉林海江書屋里翻卷的書頁,開通鎮王文濤民俗館里老物件的歲月痕,姜春宇抗日英雄紀念館里不滅的紅色火種。

這些在旁人眼里“不起眼”的人和事,經陳寶林的筆一寫,就像田埂上綻放的野花,帶著露珠的鮮活,帶著泥土的勁兒。它們不僅讓外界看見通榆的美——看見草原的遼闊、農田的富饒、民俗的多彩,更讓通榆人讀懂了自己家鄉的好:原來身邊的每一個普通人,每一件平常事,都是家鄉故事里最動人的篇章。
隨著這些溫暖的文字傳遍四方,業界的認可也接踵而至:《中國人口報》《中國勞動和社會保障報》聘他當特約記者,《吉林日報》連續幾十年評他為優秀通訊員,還頒給他沉甸甸的“終身榮譽獎”,白城市“十佳新聞工作者”的證書整整齊齊擺在他的書桌。可陳寶林最寶貝的,從來不是這些“紅本本”。

有一回在村里采訪,一位蒙古族大娘拉著他的手,硬往他兜里塞了兩個剛煮好的玉米,玉米須還帶著濕氣:“陳記者,你寫的咱蒙古族老鄉養牛脫貧的稿子,俺兒子看了也想試試!這玉米甜,你拿著吃!”那兩個還冒著熱氣的玉米,在陳寶林心里比任何獎項都金貴。他知道,這不是普通的玉米,是百姓把他當成“自家人”的證明,是比任何榮譽都暖的認可——這份認可,比獎杯更重,比證書更珍貴。

退休那天,老同事拍著他的肩膀勸:“陳哥,忙活一輩子了,在家歇著享享清福吧!”陳寶林卻搖著頭笑了。沒過多久,他就用多年攢下的3萬多塊錢買了微單新款全幅A8照相機,又花1萬多元添了無人機,把新相機、無人機和筆記本一起塞進包里,像年輕時一樣背著包出了門:“歇啥?家鄉的故事還沒寫完呢!”
退休后的陳寶林,跑得比在崗時更勤了。春天,他跟著播種機走在田間,看嫩綠的秧苗從土里冒頭,就蹲在田埂上寫下“通榆的春天,是從一粒種子開始的”;夏天遇上抗旱,他跟著村干部拉水、送苗,汗衫濕透了也不在意,筆尖記錄下“老鄉們守著莊稼,就像守著自家孩子”;秋天,他鉆進豐收的稻田,聽著收割機的轟鳴,寫下“金黃的稻穗彎著腰,那是通榆最實在的笑容”;冬天,他踩著積雪去村里,看老鄉們圍著火爐嘮家常,就把“暖炕、熱茶、心里話,這是通榆冬天最暖的風景”寫進稿子里。


他跑遍了向海蒙古族鄉、新華鎮、蘇公坨鄉和開通鎮近200個屯子,把鄉村振興的故事定格在鏡頭里,精心拍攝了4本鄉村振興攝影作品集——那些照片里,有農民扛著稻穗的笑臉,有村干部在田間指導的身影,有非遺傳承人專注的神情,每一張都滿是生活的熱氣。他還在中國作協網、東北作家協會網站、今日頭條和中國城鄉網站上,發表了2000多篇反映家鄉風土人情的散文與新聞稿件。有人笑他“退休了還瞎折騰”,陳寶林卻指著遠處的草原說:“你看這草原,一年年綠了又黃,可總有新故事在發生——張家的果樹掛果了,李家的手工坊招人了,蔡老弟的瓜棚又賺了錢,不記下來,多可惜啊!”
除了記錄家鄉的發展,陳寶林還是通榆民族團結的“黏合劑”。包拉溫都蒙古族鄉是多民族聚居地,陳寶林從小就看著漢族老鄉教蒙古族老鄉種玉米,手把手教怎么施肥、怎么除草;蒙古族老鄉給漢族老鄉送奶豆腐,笑著說“嘗嘗咱草原的味道”。這份跨民族的溫暖,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



當了記者后,他總把這些“民族團結的小事”寫進稿子里:蒙古族大叔幫漢族鄰居修農機,蹲在地上修了一下午,手上沾滿油污也沒怨言;漢族大姐給蒙古族大娘送餃子,特意包了酸菜餡,說“知道您愛吃這口”;村里的孩子們一起學蒙古語、唱漢族童謠,玩鬧聲飄滿整個村子;包拉溫都蒙古族學校邀請全國民族團結先進個人張樹森講述民族團結的故事,向海烏蘭塔拉學校開展非遺教育課,通榆蒙古族學校開設馬頭琴、射箭、蒙古族象棋等傳統文化課……這些故事像一縷縷陽光,照進了各族鄉親的心里,也讓“民族團結”不再是一句口號,變成了看得見、摸得著的日常。
也正因這份堅守,陳寶林成了“吉林好人”“最美民族團結之星”,被評為吉林省“民族團結模范個人”,更作為全國少數民族參觀團的一員,走進人民大會堂接受國家領導人的接見。從通榆的田埂到人民大會堂的殿堂,距離變遠了,但陳寶林揣在懷里的,始終是家鄉百姓的心聲——他帶過去的,不僅是自己的榮譽,更是通榆各族百姓團結互助、熱愛家鄉的故事。
如今的陳寶林,頭發已有些花白,眼角也有了皺紋,可腳步依舊輕快。他的包里總裝著三樣“寶貝”:筆記本、相機、老花鏡。走在路上,遇上熟人打招呼,他就停下來嘮兩句,掏出筆記本記下“草原深處馮樹河的養牛記,開通鎮楊學龍帶頭養鵝的故事,瞻榆鎮農民發展庭院經濟種辣椒的收獲,興隆山鎮引進花生新品種的喜悅,烏蘭花鎮種植雜糧雜豆喜獲豐收的熱鬧”——鄉村振興的故事一個接一個,他生怕漏下任何一個。
看到有意思的場景,比如老鄉們在田間說笑,或者草原上飛過一群候鳥,他立刻舉起相機,調整角度時還念叨著“這個角度好,能拍出咱通榆的精氣神”。按下快門的那一刻,他的眼里滿是對家鄉的熱愛。

有人問他:“陳記者,都這歲數了還這么拼,圖啥?”陳寶林放下相機,望著遠處翻滾的麥浪,風把他的衣角吹得輕輕動,語氣輕卻堅定:“圖啥?就圖多寫一篇家鄉的故事,多讓一個人知道通榆的好;就圖等我走不動了,翻開這些筆記本,能想起每一個采訪過的老鄉,想起咱通榆的每一寸土地——想起田埂的泥,想起草原的風,想起老鄉遞來的那杯熱茶。”
在通榆的發展畫卷里,陳寶林不是聚光燈下的“主角”,沒有驚天動地的壯舉,沒有轟轟烈烈的事跡,卻是最用心的“執筆人”。他用四十年時光證明:“百姓記者”從不是一個虛名,而是走出來的、聽出來的、寫出來的——走百姓走的路,把每一步都踩在田埂上;聽百姓說的話,把每一句都記在心里;寫百姓過的日子,把每一段都寫得暖乎乎。
那些帶著泥土香、煙火氣的文字,像一條條暖乎乎的紐帶,把他和通榆百姓緊緊連在一起,也把通榆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細細密密編織成一首溫暖的歌。而陳寶林,就是這首歌最忠實的演唱者,用他的筆、他的心、他的腳步,一直唱下去——唱給通榆的草原聽,唱給通榆的農田聽,唱給每一個在通榆土地上生活的百姓聽。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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