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斯特羅姆就像中國詩人的親戚》
安琪
那天吳子林博士告訴我,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頒發給了瑞典詩人特朗斯特羅姆,我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是,這下該有很多中國詩人高興了。吳博士不解地看著我,我繼續說,特朗斯特羅姆不僅兩次到過中國,中國的很多詩人也多次到過他家啊。從這個角度說,特朗斯特羅姆真像是中國詩人的親戚。
但對這個親戚很遺憾我卻找不到感覺,手邊的抽屜里至今依然躺著一本綠色封皮設計典雅的《特朗斯特羅姆詩選》,李笠翻譯,歸屬于黃禮孩主編的《詩歌與人》叢書。這是今年4月份黃禮孩一個人主持的“詩歌與人獎”的獲獎作品文字版,特朗斯特羅姆是該獎第六屆得主。從這個意義上說,黃禮孩比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們更早確認了特氏的大家地位。我在收到詩選的第一時間翻閱了幾首,除了感嘆黃禮孩做書實在漂亮外,對里面的詩歌卻沒有深入的細讀,總想還有時間,以后再讀不遲。另一方面,似乎特氏的詩作撞擊我的點對接不上,就像當年希尼獲獎,我也是立馬跑去買了一本詩集,讀起來卻感到不過如此。也許,對我這種被龐德《比薩詩章》培養出重口味的人而言,一般詩作要打動我確實不容易。
因為特氏與中國詩人的親戚關系,這幾日各大報專訪中國詩人的文章成篇累牘,統計一下,北島和特氏據其所言自1985年到現在,和特氏相識已超過四分之一個世紀了。北島的散文集《時間的玫瑰》里收有他撰寫的《特朗斯特羅姆:黑暗怎樣焊住靈魂的銀河》,詳細書寫了他和特氏的詩歌交情。在此文中,作為特氏詩歌譯者的北島批評了同為特氏詩歌譯者的瑞典籍華裔詩人李笠,引發了后者撰文《是北島的“焊”?還是特朗斯特羅姆的“烙”?》進行反批評,行文還頗為犀利。由特朗斯特羅姆引發的北李之辯透露了兩代譯者在詩歌觀念和詩歌用字上的取舍差異,都知道翻譯是再創作,其耗費的心力一點兒也不比譯者本人的創作少。相比于精通瑞典語的李笠,北島的翻譯似乎如李文所述,是坐在大人肩上的孩子,即使不會走路,也比被騎的人高出一點。也就是李笠認為,北島是那個在兩三個譯本中弄出個體面譯本的人。至于事實是否如此,我們這些局外人也只能冷眼看好戲一般知道這段公案就行了,深究不是我們的事。
對大陸新一代讀者而言,客觀地說,傳播特朗斯特羅姆最力的當是李笠,這位長發飄飄身材健美兩眼含情的詩人近幾年回國定居,頻繁出席各種詩歌活動,筆者也有幸在西峽和青海兩次詩會上與其相遇,感覺他確實是個有豐富人生和內心的人。李笠自己的詩歌創作也頗見先鋒功力,更兼他是直接從瑞典語翻譯的特氏,無論如何應該更接近特氏本人的語言吧。不僅如此,近幾年中國詩人隔三岔五遠赴瑞典拜訪這位現如今終于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詩人,這里面全然離不開李笠同學的組織、引薦。我現在腦子閃現出的去過特氏家里的詩人就有于堅,王家新,伊沙,藍藍,萊耳,黃禮孩等,現在這些見過大師的人正受到媒體追捧,回憶著與特氏有關的點點滴滴。讓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這樣一件事,據藍藍介紹,特朗斯特羅姆很喜歡中國文化,在家里掛著中國的書法橫匾,但有趣的是,他把匾掛反了。當時他們一行人進門看到后,李笠趕忙過去,把匾取下倒過來重新掛好。這個細節折射出了文明與文明之間在進行交流時難免出現的“反”現象,也就是,一種文明試圖輸出某種價值觀念給另一種文明時,另一種文明接收到的有時卻是這種文明想回避的。
就像一句老話說的,外國的好東西到中國都變味了。當然,現在我們談論的是特氏,這位被北島、于堅等眾多中國詩人認為早就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詩人,在2011年10月的諾貝爾月里,終于實至名歸。
2011-10-11,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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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于《珠江商報》2011年10月16日,責編:朱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