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秋風裹挾著濕氣拂到我的面頰時,我終于站在神往已久的黃陂湖畔。隨我一同前來的,還有初秋薄如蟬翼的晨霧。
“未入蓮花國,先聞水面香。”籠罩在晨霧下的黃陂湖儼如一位酣睡不醒的處子,恬靜而柔美。放眼望去,湖心處,是幽深湛藍的湖水。秋風徐來,水波不興,恰好映證了蘇軾的“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的詩句。臨岸近處的湖面鋪滿了水草,掩蓋住湖底的萬種風情。一池的翡翠,碧綠沉靜;一方的凈水,嫻靜溫柔。宇宙的靜美,在這天造地設的琉璃盒里,被滿滿地盛住了,沒有絲毫的搖晃與潑落。 湖堤,一叢叢蘆葦在秋風中搖曳,那婀娜的穗須,好似美人長長的睫毛,眨動著湖的眼簾,隱約著湖水柔美的情懷。“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看來,這從詩經里走出來的佳人,著實是風雅婉約。
姍姍遲來的朝陽終于沖破重重晨霧,灑下萬縷光芒。頓時,靜謐的湖面泛起了粼粼金光。原來,籠罩在霧氣下的湖水并非是靜止不動的,只是我們的視覺被霧蒙蔽了。秋風里,閃爍著金光的湖水輕漾低吟,淺唱一曲柔美的圓舞曲。而隨波逐流的水草也生動了起來,碧綠,輕柔,盈盈地擺動著腰肢,仿佛是在呼喚水底的魚蝦和螃蟹出來跳一支晨舞。湖畔的鵝卵石,也睜開了惺忪的睡眼,坦著光潔的身子迎接湖水溫柔的拍撫,虔誠地聆聽湖波日復一日的輕吟淺唱。
湖岸的樹木與蘆葦被秋陽的手一摸,色彩便斑斕如畫:深綠,金黃,灰褐。各種樹木以不同的姿態來迎接秋的到來,宣告生命的成熟與興亡。而最令我感動的,是那些不知名的野花,不畏秋霜,頑強地綻放最后的美麗,默默陪著湖水一同呈現生命的大美。
一群野鴨被乍現的陽光驚起,凌波展翅,飛向湖對岸。此起彼伏的鳴叫,打破了黃陂湖的寧靜。想來若把王勃的詩句改成“朝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倒是很切合此時的情景。我的視線隨著野鴨的凌空翻飛而跳躍。遠處的湖面,一排排竹竿插立水面。我知道,那下面縛著捉螃蟹的簍子。黃陂湖之所以名揚四方,不僅僅是緣于秀美的風景,更因為它是養殖螃蟹的盛地。
這時,從湖對岸悠悠地蕩來兩只小舟,兩位漁民打扮的大哥撐著長篙,向我們大聲喊道:“來啊,來啊,給我們拍幾張特寫鏡頭啊!”我們笑著應好,一邊搶拍鏡頭,一邊問他們現在蟹黃可長熟了。他們答說,還要一個月左右,便是大豐收的時節了,到那時我們再來,一定要提幾籠螃蟹回去。兩位大哥的言語之間全是喜悅,漾起的笑容里溢滿豐收的憧憬。于是,我們也興奮起來,跟著漁民大哥開心地唱起黃梅小調:“漁家住在水中央,兩岸蘆花似圍墻。撐開船兒撒下網,一網魚蝦一網糧。”
友人說,你不知道吧,黃陂湖的大閘蟹味道鮮美,純天然無污染,已遠銷全國各地和海外呢。我凝視著眼前這一湖碎金般的水面,答道,如此的世外桃源,所出的自然是極品了。
談笑間,漁民大哥已棄船上岸,脫下鞋,晾著被湖水浸泡得發白的雙腳,和我們聊起了黃陂湖的典故。原來,黃陂湖的水域面積約38平方公里。相傳,中國神話里的八仙之一藍采和就是黃陂湖人,至今本地還流傳著有關藍采和的許多傳說;東漢道教魔幻術始祖左慈曾經喜愛在黃陂湖垂釣,于是便留下了釣魚臺的遺址;清淮軍將領吳長慶故居也座落在黃陂湖的沙湖山下;而鳳臺山下是晚清著名詩人陳詩的故鄉。在廬江八景里,黃陂湖便占了“鳳臺秋月,青簾漁火,黃陂夏蓮”三景。同時,黃陂湖還是各類水鳥南來北往棲息之地。
我不禁暗暗惆悵,來的真不是時候啊,既沒有看見“浪翻葉色千層碧,波映花光一片紅”的黃陂夏蓮,也沒有寬裕的時間留下來過夜,領略鳳臺秋月和青簾漁火的景致。也罷,留一點遺憾會更美,我會再來,來尋那一湖的亭亭夏蓮,來夜賞那鳳臺秋月和青簾漁火的絕美,來品嘗肥美的大閘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