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場帝國的興衰》/組詩


作者：陳俊杰

 
《新君》

古銅長鳴
宣告八月已死

殺手無情
入夢者
我有黑色的夜行衣

聽命于九月
聽命于
一個專權的暴虐之君
 
 
《舊臣》

星星之火
可以燎原

天再高
天離九月再遠
我也要提刀上天

趁著黑夜
將八月的舊臣
星與月
全部
趕盡殺絕
 
 
《勇士歸來》

踏著星與月
涼如冰
碎似雪的尸體而歸

盛喜的暴虐之君
九月，迎我以
肉宴，以血酒

迎我以一片
一片一片又一片
燃點著的
楓林
 
 
《幻之軍團》

幻，夢的締造者
夢，無形的籠牢

幻，有影無蹤
形同鬼魅
帝國最直接的施暴者

幻，陰謀的保護色
涂于九月
夜的深之深深處
 
 
《信條》

行刺一切妄想
顛覆九月帝國的反對者

等在夜的最靜最黑
最冷時，再動手

那時候劍出鞘必見血
那時候，燭火滅
人頭落
 

《附屬國》

眼前的這場陰郁
濕與冷

是九月的附屬國，雨
所進獻的貢禮

洗凈，幻之軍團
靴底的泥
刀刃上
鮮紅的血跡
 
 
《亂》

黃而亮的微火
從九月的尾巴處開始燃燒
燃燒，蔓延，蔓延

亂竄的火，源起于
那個于迷霧的深山老林
走來，并自命
是從天而降的提燈人

燒焦的羽毛
味，如硝煙
 
 
《密林追蹤》

緝亂者于一片密林
葉，謎了雙眼
霧，濕了黑衣

亂者遁逃遠去
而枝干上，一串泥印

九月有旨
擇葉與霧于秋后問斬
罪
因包庇
 
 
《光明使者》

一閃入窗，入室
入座的白
是光明的使者

鵝毛于談判桌上
墨水玻璃罐子里頭，靜豎

黑色的白對峙著白色的黑
一場九月里的爭斗
勝負，久久不分
 
 
 
《十月革命》

當幻之軍全軍覆沒
當都城城門被破開

當帝國大廈上的旗幟
如同帝王的皇袍被強行扯下
踐踏，焚燒

當東郊刑場
那個四處縱火的提燈人
十月，一聲令下

九月，帶著鐐銬
九月被送上了
斷頭臺

 

《葬》/組詩

 
《土葬》
 
雨點般大小的
沙土紛紛
葉子般輕盈的
紙錢，也紛紛
 
得把黃土踩實了
在送葬隊下山前
為了防止，某個
雷電交加的雨夜
 
不死心的人
伸出蒼白的手
并掙扎著
爬出墳墓
 
 
《水葬》
 
靜默的身子下
是最粗礪的荊棘
最鮮艷的野菊花
與最最急的急湍
 
系著黑色絲帶的
淚眼婆娑的岸邊人
推動了小舟
輕聲，唱起
別離的歌謠
 
他們目送小舟
目送鮮艷，灰黃
目送著遠處水面
一抹蒼白
漸漸融進，波光
那起起伏伏的金色
 
 
《火葬》
 
陰陽法事
做過一遍
夜鶯，叫到
第九十九回之后
便遁走去了深處
鑼鼓嗩吶
木魚金鈴
也都安靜了下來
 
此時的柴
火，極旺
把剛要升出
肉體的魂兒
也燒得
噼里啪啦
 
 
《天葬》
 
在哪個土坡滾落馬車
就在那個土坡上
置一塊青色石頭
不要署名
不要碑文
 
互相撕扯的皮與肉
血染了禿鷹尖長的喙
碎裂的關節與骨骼
塞滿了狼的嘴角牙縫
 
而那些掉落下的
殘渣碎肉指甲體毛
關乎著，草兒
來年的郁郁蔥蔥



詩人陳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