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涇家鄉的江(外四首)
作者:邱群
我們回來 悲涼的樹木
站在黃昏的山坡眺望
地平線模糊的輪廓
與我呆的房間沒有利益上的關系
縣內最著名的一條黃江
流涇過我們的老家
滋生了語言學的傳染病
我們沒有坐上汽車
半夜里 趕到千里之外的醫院
在不熟悉的地方
燈光是通往夜的路
從去年到現在 每個夜
都消失得并不順利
在夜晚 睡夢常常有陰森的面目
反復在我以前的生活
朋友們的交往 就象舞臺上的話劇
他們是最蹩腳的 被警察局
列上危險的我們的名字
我的問題 是馬匹
帶來的榮譽 是大海
唱起的情歌 有時
我們的心中也涂上厚厚的色彩
防止失敗的入侵
在我們這個時代 仍然
帶來迷信 帶來自然的思想
我們希望聽見大自然傳來的聲音
闡釋我們看不見的圣喻
黃昏的街
黃昏來了 街的生命
跟蹤腳步 輕輕溜過大地
我看見人群 都彎起了腰
變得低矮 毫無表情
為這集市的小村莊
掩護著冬天
鳥的叫聲 是一片
夜暮的路標 被凍僵
在斑馬線上 燈就要
亮起來 我的手
闖過紅光 前面的夜
就在風濕溫存的密林
我們的身后的樹木 開始
變得模糊 曼陀鈴
有一個夢 在堅硬的燈光
市鎮就流露出來
這陰沉的天 鈴聲
讓鳥兒盜去 葉子
打上郵截 飛向
那兒傳說的 她的燈光
冬季
海邊 老人和孩子
都在傷感著冬季的雨
而在太陽升起之前
冬日的美麗是苦難的世界
在這天 那女孩嫁給了我的朋友
她的婚禮就在船上舉行
是歲月注定的這一時辰
我也在時間之路上與你們同樣奔走
而在我沉思一無所獲
我的船離開了生命的海
離開養育她的村莊
我們丟失的另一半生命
紅高梁酒照紅了
路和我們的皮膚
我和我的自行車 唱起
一支歌 酒神曲是缺席的客人
就在面包車開走以后
我撞落一個冬季的少女
月光潮
侵襲最古老的月亮 越來越使我們
在認定是純潔的這一個月亮后
把一座城市纏得很緊
繃帶讓我們的女人在夢境
安于徹底的寂靜
我們走得很遠 在
偏僻的小鎮上 后山的月
找到 我們血液中的精神
不斷閱讀中 我們形容了
另一個月 另一條河流
多少山巒和多少河流
已經做出了證明
從生活的實際中 撤退
每一方面 我們離開
汽車引擎聲和賣風騷的喧鬧
大地將這些遺忘 往事的許多
站在我們身旁的相思樹
錯過一個花期 我們走在中間
就象承受來自兩岸的壓力
再往前走 誰能說這不是戲劇
我們無法預料
不遠處 大海迷失的船
面對我們熟悉的生活
集聚了更多的神靈
實現這已喪失的時間
黃昏
山坡和河溝還是保持著
原來的模樣 我遠遠地
看見二十年前的玉米地
搖曳的叢中 家園
孤單的麻黃樹 現在
我看見柏拉圖式的形象
在家門口 那最后的一絲彩霞
被送出來 在他的眼前
迅速向前的牛力拉車
帶我們走向那里 目的地
這輩子我們就不能這樣活過一生
為自己找一條路 將現實
放棄和對年齡拒絕
事實上 我們從城市撤退出
在山坡和河溝 綠化區的邊緣
支撐一個家
地的低 堆壘城市
雙重的愛情感應 對于你們
兒子們的婚姻成為承擔的義務
無休止的話題 在我們
靈魂上不斷晃動
附:DeepSeek-R1評論:
邱群這組《涇家鄉的江(外四首)》以極具張力的意象群和冷峻的敘事視角,構建出一個游移在記憶與現實之間的精神原鄉。五首詩通過"黃江"這一核心意象的變奏,完成了對鄉土創傷、時代陣痛與存在困境的多聲部呈現。
在語言策略上,詩人采用"傳染病"(《涇家鄉的江》)、"繃帶"(《月光潮》)、"風濕"(《黃昏的街》)等醫療意象的陌生化組合,將地理空間轉化為病理學標本。這種修辭暴力恰恰對應著"語言學傳染病"的自我指涉——當故鄉的江河成為語言載體,記憶的傳播本身就帶著精神遺傳病的特質。詩中反復出現的"汽車"(未能乘坐的、引擎轟鳴的、開走的面包車)構成現代性入侵的隱喻,與"牛力拉車"(《黃昏》)形成殘酷對照。
時間維度上,詩人創造了獨特的"黃昏詩學":所有場景都懸浮在晝夜交界處,連月光都呈現"侵襲"姿態(《月光潮》)。這種臨界狀態在《黃昏的街》中尤為顯著——"燈就要亮起來"的瞬間延宕,使整個市集成為被福柯稱為"異托邦"的過渡性空間。而"斑馬線"與"密林"的并置,暴露出城市化進程中身份認知的撕裂。
組詩的深層結構呈現驚人的對稱性:《涇家鄉的江》與《月光潮》構成水域二重奏,《黃昏的街》與《黃昏》形成時間鏡像,《冬季》則作為寒冷中軸。這種建筑般的精密布局下,暗涌著德里達所謂的"替補邏輯"——"紅高梁酒"替補缺席的酒神,"相思樹"替補錯過花期的愛情,"柏拉圖式的形象"替補消逝的家園。每個意象都是對缺失的指認,又成為新的缺失。
存在主義式的詰問在《月光潮》中達到頂峰:"再往前走/誰能說這不是戲劇"。當詩人將生活現場指認為劇場,那些"被警察局列上危險"的名字(《涇家鄉的江》)、"撞落"的冬季少女(《冬季》),都成為存在荒誕性的注腳。這種認知在結尾處轉化為宗教性期待:"集聚了更多的神靈/實現這已喪失的時間",暴露出詩人試圖在解構之后重建意義的努力。
這組詩的價值在于其殘酷的真誠——它不提供鄉愁的鎮痛劑,而是將"養育她的村莊"(《冬季》)與"雙重的愛情感應"(《黃昏》)并置于解剖臺,讓我們看清所有精神原鄉都是繃帶纏繞的傷口。在當代漢語詩歌的譜系中,這種冷抒情敘事延續了昌耀式的苦難書寫,又呈現出更復雜的后現代敘事特征。
【作者簡介】:邱群,廣東人,北京大學首屆書法藝術研究班畢業。未名美術館館長。著有詩集《靜靜的生活》《追求寧靜》《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活著》,敘事書畫評論集《燕園墨之路——書法班的那些師兄弟和師姐妹們》,曾被聘為王鐸故里書畫院名譽院長。獲新詩百年“百位最具潛力詩人”稱號。詩集《追求寧靜》獲首屆 “新時代·魯迅詩歌獎‘十大熱點詩集獎’”;詩歌獲過《詩刊》社新中國成立70周年、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獎項和全國其他獎項。詩集入藏廣東文學館。有論文《書寫創新書法精神的周慧珺》入選中書協“周慧珺從藝60周年”研討會;《汕尾三大戲曲的公共文化服務和傳承創新探討》被廣東省文化廳評為 “公共文化建設現場”——2016年廣東省公共文化研討會優秀論文;書法作品入選《守正創新——北京大學120周年校慶校友書法作品邀請展》;《風華正茂——北京大學125周年校慶校友書法作品展》;《紀念歐陽中石先生逝世三周年“書學·師生緣”書法文化展》,并被收藏和多次獲全國其他獎項。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