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林的詩(5首)
沉思錄
恰恰是年紀大了,才熱衷跳舞
而且是跳流行的恰恰舞
但小孩子還是熱衷于,電子肚皮的
迷你鼠。人民公園濕漉漉的上午
這個上午是五月八日的星期天
這一天是在二零一一年的中國綿陽
我獨自坐在紀念碑廣場的一把長椅上
像那個并不存在的美國人阿甘
思考著人生、社會和男女等諸多大問題
陷入一個比時間還優雅,還要動感的
狐步。旋即打開一本三聯版的
淺藍色封面的《沉思錄》。而鄰座
一個女人,在長長的電話里
向雨滴傾述著,不可能的婚姻和迷糊
美學詩
凡美景多處,蚊子亦多
說明齷齪的剝血者,也是愛美的
盡管它愛的是你肥美的肉身
不是秀美的湖,都叫作秀湖
好比這人民公園秀湖邊的漫步
風光是寫意的,步法卻是寫實的
因為男女打望,一時得意
所以老幼玩物,半天忘形
連新款手機也咔咔咔地相見歡
而牟利者素不關心山水姻緣
它需要的是一個個美學家
承擔游戲的風險,和金幣的噪音
只偶爾附贈一枯瘦沉悶大爺
以低調退休生涯,在湖畔的長椅上
寫作非鴛鴦蝴蝶派的打油詩
釣魚者說
水蛇多么逍遙,好像這芙蓉溪
是它獨個兒的水府。所以它龍一樣
穿過闊綽有余水面和大橋
不管目擊者,在近岸處目瞪口呆
雙眼皆是驚嘆號。甲魚是最具
運動員潛質的水族,偶然浮出水面
pose也擺得如此熟練而霸道
向三四位“漁翁”,把花樣泳姿炫耀
釣魚不是捕魚,所以盡可以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釣魚也不能
成了喂魚,所以接友人電話時
我幾次這樣對短暫釣魚生涯表示自嘲
夏天有傲人身材,如此水草豐茂
我們卻是焦躁的,所以容易心血來潮
所以需要這浩淼江河之澎湃
來蕩滌渾濁、不安而凡庸心境
我居游仙已久,就在東津古渡近郊
當年愛旅游的杜工部,曾路過此地看打漁
并作《觀打魚歌》:“綿州江水之東津
魴魚鲅鲅色騰銀……”如今此詩已成廣告
被雕刻在東津魚莊內一大牌匾上
當然我來河邊的本意,是想還自己一個
可以放蕩不羈的假日(好比鄉下童年)
當看到這河界鳥飛蟲行時,我相信
這正是命運給予我的恩賜。讓我收獲了
鯽魚、鰱魚和麻麻魚的交響,以及
麗日、徐風與白鷺的速寫。其實啊這釣魚
它與寫詩并無兩樣:你一手要務實
一手更要務虛。好比此時我在岸上
正打一個安逸的小盹,電話和魚卻忽然
同時來表達問候。你的心自然會像那
虛與實的兩條線路,顫巍巍地一起激蕩
風中談話
我們在濱江河堤上喝茶
一位老人在放風箏
來回漫步于廣場邊沿的人群
季節已經進入深冬。盡管有陽光
吹來的風仍然感覺很冷
您說那老人已經九十
每天堅持鍛煉身體,或獨自放風箏
我想說太陽是個取暖器
而那只風箏像紙飛機
兩個年輕的姑娘在遠處溜冰
一只吉娃娃狗對另一只大狗吼叫
一位中年婦女在近旁打太極
我們在風中談話。涉及
詩的虛無,和現實的批評
2012年的地鐵
——致蕭開愚
在被預言的這個新年的
第二天,我在陰霾籠罩的蜀都,
奔赴一次短暫而又
未知的聚會。乘上一列
開往地下的快車。在那
遁地的、日行千里的神的體內,
我給她們拍照,留影——
迷惑而截然不同的姐妹!
黑洞洞的車窗外,是時間
極速拼圖的作品。
它們與地鐵內,這些新世紀的
面孔,一樣的模糊不清。
而在并沒有羽翼的大廈頂層的
圓桌會議室里,一個女人的下體
在深夜燃燒!澆鑄出
令我們驚醒的詩歌——
在您帶自上?;蚝幽系?br />
旅行包中,新近翻譯的紙稿上。
我們都聽見了那根燃燒的
鋼管,它一直在黑暗的城市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