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貴坊酒業
味道
母親有許多良方，雖然不通曉醫術
每當金銀花開時，她的笑容比花開更燦爛
采摘，篩選，清洗，晾曬，儲存
每一步都小心謹慎，唯恐把金銀花體內的芳香碰疼
母親待它們就像自己的孩子，誠懇而親切
外出時，母親總是在我的背包里
塞上一兩袋老家的金銀花
想念母親的時候，抓一把金銀花聞一聞
燒一壺熱水跟它說說暖心的家鄉話
這些年，我在一直孤身在外
思念像一根魚骨頭
卡在我的喉嚨里，疼得難以下咽
不知什么才是醫治這頑疾的良方
電話里，母親告訴我
不管走得多遠多久
喝下一碗金銀花茶
渾身上下都有家鄉芳香的味道
磨刀石
爺爺走的時候
留下一塊上了年紀的砂巖石
它安靜地躲在老屋身后
獨自咀嚼生活里的風霜雨雪
莊稼熟的時候，它徹夜難眠
舀一瓢井水為它洗去身上的土味
父親緊握一把鐮刀
在磨刀石上來回推動
把銹跡斑斑的刀片和掩藏心底的喜悅
磨得發光發亮
它汗流浹背忙碌的時候
和田里割稻的父親一樣
他們的汗水都朝著大地的方向流淌
累了喝口水，接著忙
身體瘦弱彎曲的父親仿佛一把生銹的鐮刀
在歲月的輪回和時光磨礪
父親把自己磨得越來越薄，越來越薄
看一眼都讓我心疼
工廠對面的小菜館
工廠對面的家常菜館
價格實惠，味道也好
每到下班時間
打工仔打工妹們像浪花兒似的
一波一波涌進來
這里的快餐和他們的勞動力一樣廉價
他在餐館靠墻的角落里坐著
臉色不好的工作服和廠牌
告訴我他的工齡
一邊點煙，一邊看著菜單
目光在菜單上徘徊猶豫，好一陣時間
為何工資的腳步總趕不上菜價的上漲
一份八塊錢的辣椒炒肉
一瓶兩塊錢的啤酒，一共十塊錢
這是他的午餐，也是晚餐
他低著頭，筷子在盤子里踱來踱去
發現一片肉，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
吃一小口肉，抿一小口啤酒
他吃飯喝酒的樣子
讓我想起遠在農村的父老鄉親
想起曾經擁有的苦澀與微小的幸福
進城的西瓜
天還沒亮，它們就起床了
和我鄉下那些久未進城的窮親戚一樣
帶著渾身的土氣和好奇
爭先恐后，涌向城里的各個集市
進城之前，它們內心
像瓜籽一樣秘而不宣的甜蜜
在瓜熟蒂落的一瞬間
紅紅的瓜瓤染紅了瓜農的笑臉
來來往往的顧客在它們頭上敲了又敲
它們毫無怨言，不敢喊一聲疼
在烈日的暴曬下
在瓜攤無人問津時
它們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堪
這些跋山涉水進城的西瓜，忐忑不安
好像我和那些懷揣夢想的工友
在一個又一個集市
在一個又一個工地任人挑選
在夢想破碎前，我們都是圓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