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情韻
蘇笑嫣/文
黃河攜帶著兩岸的滾滾泥沙緩緩流淌,在這層層丘壑之間滑出一道完美的圓弧,黃土地上,鑼鼓喧天,嗩吶響起,民間藝人們亮開響亮寬闊的喉嚨,以屬于這地域的獨特的調子,那原汁原味的傳統、自然的曲調,唱起當地獨有的傘頭秧歌,秧歌隊都穿紅戴綠紛紛舞動起來,紛飛的扇子與系在腰間的綢帶成為沉穩厚重的黃土地上活潑艷麗的色彩。
這里是山西呂梁,一早我們一行車隊浩浩蕩蕩穿山越嶺,來到位于石樓縣中的“黃河第一灣”。這一行路途雖遠,然而對于在城市生活的人而言,尤其對于從未踏足晉陜鄉土的人而言,道路兩途盡是風景,穿行在山間只見山地兩翼丘陵起伏、溝壑縱橫,黃土與藍天相接,視野無礙,極其寬闊。正值金秋時節,道路兩旁樹木或深綠如碧、或燦燦灼金,越野車盤山而上,又見層層梯田,想來當年也是滾滾麥浪的景象,如今退耕還林,火紅的樹葉點綴在藍天黃土之間,又是另一番美景。
見車子層層盤上,我玩笑心起,對當地的司機笑道:“怎地一直爬山,這黃河在山上哦!”
還不等司機回答,坐在后座上的母親卻笑了:“這孩子,怎么這么傻,當然還是要下山的,我們上次去壺口,也是這樣的上上下下”,她頓了一頓,又道:“所以啊,這樣的事多著呢。想要到一個地方啊,非要先上下波折幾番才行。”
越野車爬到高處果然又從山的另一側下行,但也并非直開到山腳,而是在山間一塊平坦之處停下車來,下得車后沿階梯向下,又有一整片寬闊平坦的觀景臺,俯瞰下去,便可將“黃河第一灣”盡收眼底。
幼時起,小學課本便告訴我們,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這是一個多么熟稔又親切的詞語,未得一見的人都有對其的想象與憧憬,黃河與黃土地在文學、電影的審美塑造下也成為一種文化元素與民族情韻,故而此番行程于我而言在內心是十分期待的。又由于打小聽到的歌便鏗鏘有力地唱道“風在吼,馬在嘯,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在我想象中的黃河似乎理所當然是狂風怒號、波濤壯闊的,直到那彎緩緩流行的黃河水顯現在眼前,我這才意識到,黃河也有它溫婉的樣子。是啊,在這太平盛世間默默無言地注視與哺育著兒女,便真是一如母親的姿態,為子女打拼過最艱難困苦的時期,在安定和碩之際自己甘愿退成一彎沉默的背景。
黃河這“第一灣”位于晉陜峽谷段,自辛關黃河大橋以南6公里處,陡然向東,轉了一道極為奇特的大彎。若從高處俯視,該彎西窄東寬、尾部圓滿,宛如葫蘆狀,兩面基本對稱,是以稱為“第一”。從我們這側觀景臺望去,黃河將中間的丘陵圍成一塊底盤圓潤的小島,猶如古門上凸起的門環。這樣圓滿的弧線完全自然天成,不禁令人嘖嘖稱奇。
在這黃河岸邊,秧歌《舞動黃河》翩翩然然。晉陜的人愛唱,記得在《白鹿原》中,麥客們割麥勞作之后,每人捧了一大碗面吃完,就聚在戲臺上唱和起來,可說是勞作之后勞動人民自己的娛樂與酣暢的發泄。而我們觀看的傘頭秧歌是社火秧歌的一種,主要流行在黃河流域的晉西和陜北黃土高原,在當地俗稱“鬧會子”、“鬧紅火”。在古代,傘頭秧歌原是一種民間祭祀活動,人們向神靈祈福和驅鬼逐邪,以祈豐年,演變至今這項活動逐漸成為當地人民的一種娛樂形式,豐富著人們的日常生活,也成為婚禮嫁娶等活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傘頭秧歌是喜慶的,演員們穿得桃紅柳綠,伴著歡快的嗩吶喜氣洋洋地扭跳,而帶隊的傘頭一手持傘、一手搖響虎襯,一番舞蹈之后站定一展歌喉,音韻與唱腔充滿濃郁的泥土氣息。傘頭秧歌的曲調有固定的幾種,簡單易學,朗朗上口,秧歌詞講究一個即興,根據情景臨時發揮,因而千變萬化,通俗明快,人人都可參與。這一番喜悅的大聯歡帶動性極強,不一會兒,作家們也都奈不住地拿起了扇子混進了秧歌隊伍里學著扭了起來,在這喜悅的氣氛中個個喜笑顏開。傘頭秧歌是群眾的,跟著亂舞是圖個歡快熱鬧,然而真要舞得像樣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秧歌舞動間講究一個“掏場子”,即不斷變換隊形,一到這時候,我們這些非專業的參與者就亂了陣腳,干脆不管不顧地開始“群魔亂舞”,舞到盡興處,有些老師干脆接過傘頭的花傘也學著像模像樣地唱了起來,雖然音域未開,不及當地人敞亮的嗓音,卻也是各具特色,嘗得新鮮。在一聲聲“呼——嘿——呼——嘿——”聲中,我們的狂歡達到高潮,人人載歌載舞,就連在一旁聚過來觀看的老鄉也忍不住參與了進來。
這歷史悠久的民族,在黃河的哺育下耕種勞作,經過多少盛世兇年,多少鈞天齊樂的慶典,山川草木也總是靈毓多情,默默旁觀著年代更迭、歷史變遷中人們的歡哀。這黃土高坡上,迎親的大紅喜轎晃晃悠悠地伴著樂音抬過一座又一座,秋風染黃了一片又一片起伏的麥田,楓葉大肆揮霍地紅,紅棗圓滿了果園,五谷豐登,然后秧歌聲起,無不是勞動人民生活處由衷的歡欣。這山川大河在汗漫歷史中與人們血脈交融、共歷榮辱,故而歡哀與共,每每昭彰出瑞征、兇兆、祥云、戾氣……中國人因著長久的歷史,通曉這“天人合一”的道理,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因而祭天祈福,也就有了這種種歡慶喧天的熱鬧場面。
唱罷舞罷,眾人登車沿原路返回石樓,靠近縣城之時,山體上出現層層疊疊較為密集的窯洞,有最傳統的土窯,也有現代經過貼瓷裝修的窯洞,這種古老的居住方式,現今也都有人居住其中。而我們所停腳的賓館,雖是樓體,卻也甚為奇妙。從大門外觀看,這賓館只一層而已,進得走廊卻可下樓,我正暗自詫異,怎地人家都是往上蓋樓,它卻是向下?本以為下樓后該是地下室,誰知層層照得陽光明媚,下得三層又可出門,卻是走在露天平地上,回頭一看,咦,怎么這里又是一樓?原來這賓館依憑山體而建,所以雖則有三層樓的高度,卻是三樓是一側的一樓,一樓又是另一側的一樓,這獨特的建筑方式在平原地帶是難以想象的。
石樓縣是呂梁市中最小的一個縣城,經濟并不發達,似乎只一條街道,然而人們安居樂業,也是滿溢人間煙火氣。這里的市集與我家鄉不同,是從下午開始的,沿路攤販支起各個攤鋪,賣生活用品、新鮮的蔬果,或者炸起油條油餅,這種我以為只有早點時間才會出現的食物。集市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常。見到賣鋤餅的攤鋪,我們買來一些嘗鮮,鋤餅是當地的特色小吃,面師們用酵面摻上一半未酵面,再合上加了鹽與茴香籽的面酥,做成鋤片形狀,經過特制的焦炭火烤爐燒烤,新鮮出爐的鋤餅熱烘烘,形似半月、色澤金黃、柔而勁道,自身帶有咸味,即使不配菜也可以單吃。晚間是人們的休息時間,馬路邊又擺出燒烤的攤子,劇院前的小廣場上,男女老少各自游戲,有些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男士竟也在踢著毽子。
次日,從石樓縣城到磧口古鎮又是長長一段路途,沿途風景怡人,太陽照進車來也是暖意融融,使得人周身舒服。我是喜歡坐車的,只要不是城里的堵車。行程之間看著風光,與同行的人聊著天,瞌睡上來了就小憩一會兒,也是悠閑自得、好不愜意。及至車子開上黃河上的一座大橋,便可望見對岸的古鎮安靜蔚然。
磧口坐落在呂梁山中、黃河邊上,站在大橋上遠遠看去,可見一座座古老的房屋依山體而建,高高低低,層層疊疊,建筑規模雖算不上宏大,卻也都是密集錯落的高墻大院,幾進幾出,灰瓦紅木,點綴大紅燈籠。怎地在這樣的深山之中、偏僻之地,卻會形成這樣一座古鎮呢?原來,由于從磧口再往下游走,黃河河道中有暗礁和激流,落差巨大,船只不適合通行,上游來的商船只能在磧口停泊,貨物改走陸運。因此磧口曾一度是重要的水陸交通樞紐,也因而成就了商鎮當日的繁榮。
磧口古鎮由明代、清代的民居構筑而成,民居依地形斜坡狀組合排列,一條條街道也自然都是由古老的石板鋪就而成,沿上斜的石板路層層穿梭漫步,便穿越進一度商業繁榮的貿易小鎮,錢莊、鏢局、票號等建筑停留在時光里,駐留下當年晉商往來交易的熱鬧景象。這些大宅青磚灰瓦,大門莊嚴厚重,有些配以獅頭門環,門上的雕花也是層層鏤空,極盡反復,石墩、燈籠、神獸等裝飾也是必不可少。有古老石雕的巖壁上掛著碩大的葫蘆,黑色牌匾上寫以燙金色字體店鋪名號,使得這招牌也是威嚴闊氣。大多數民居是平板木門木窗,有些檐下吊著三三兩兩的竹筐,有些門前放著石碾或水缸,呈現出當年人們的生活氣息與面貌。高處一些的民居卻又是窯洞的形式,為搭建的石窯,有些是平頂,還有些有著斜頂的灰瓦,這高低錯落的窯洞民居又充滿著濃郁的晉陜風情。沿這些民居不斷回折上行,便來到古鎮高處的黑龍廟。黑龍廟是古鎮祈雨的廟宇,居高臨下,俯瞰著黃河。站在黑龍廟向下看去,古鎮的建筑格局又顯出井然有序的規劃來,在這依山而建高低不等中,院落卻大多方方正正、彼此毗連,又有樹木植被高高聳出、點綴其間,如此便將這黃河邊的山間古鎮收于眼底。
黑龍廟自身構成一個方正的院落,為雙層復式結構,因正門處地勢較院內低一些,墻體也就較高一些,故而在雙層飛檐之間又探出一小層窗,從外觀看去儼然三層的樣貌。還未進門,廟里便有民間藝人的彈唱聲傳來,循聲邁過高高的門檻,從門洞進入院內,主殿便出現在眼前,而殿前就是那拉著弦樂器的老伯伯,頭發與胡須都已斑白,坐在木板凳上吱吱呀呀著,全然對涌入進來打破這寧靜的我們置若罔聞,仿佛我們身處不同的時空,而他已坐在這里唱過無數流轉的歲月。我回身過去,發現進門的門洞之上原來是一座戲臺,古舊斑駁,紅漆臺柱已發白剝落,然而牌匾及梁柱上的青金藍底色,以及勾畫在上的金色字樣和圖案,在古樸之中又顯出光彩,也是色澤沉定,兀自端然。想來,這戲臺既承載著當年人們對于風調雨順的愿望,又是人們忙碌勞苦之余的休閑娛樂之處,倘逢重大節日便請來戲班,人們攜家帶口來此看戲叫好,鑼鼓聲中一番場景定是熱鬧非常。
廟中主殿里有小石像,木桌上供奉著水果和鮮花,香灰積累得很厚,可見經常有人來上香,小廟雖然簡陋,但卻顯出靜謐威儀。從戲臺一側石階上去,到外墻一側,視野開闊,涼風習習,眼下的磧口,這座在明清獲得歷史的小鎮,自有一種端莊持重、百轉千折的氣質。坐在矮墻上,陽光斜斜籠罩,格外湛藍的天色鋪張在山丘、黃河、古鎮之上,白云朵朵,寂靜豁然。
距離磧口古鎮不遠處,有一西灣村,由磧口輻射而成,為當時磧口巨商陳氏家族的生活區,背山面水,共40余處宅院,院與院之間有小門相通,進入一院便可走遍全村。街巷為石塊壘砌,院內陽光敞亮,宅內光線陰暗,一排排門窗為木結構,被風霜歲月侵蝕成為暗紅色,也因而光滑油亮,木材紋路條條潤澤。房屋多為二層結構,二樓高處每格廊住之間皆墜以一串大紅燈籠,有房屋的瓦片殘缺不全,從中生出許多已枯黃的雜草來。也有屋檐下有燕子筑巢,黑色鳥兒不時迅疾低俯掠過,窗邊竹竿晾曬著家常衣服——時至今日,仍有陳家后人居住于此,默默打磨著木材,做著木雕的小生意,其中最簡易多銷的木制品是桃木梳,因而被用做作坊的房門兩側寫有對聯:“秀發一梳春風里,桃花千樹映山紅”。
這樣環環相連、院院相通的小村如同迷宮一般神奇詭異,從一個院子跨出小門又進入另一座院子,地勢忽高忽低,視角幾番轉換,有些甚而在一樓與二樓之間連接處開一小門,過去又是臨側院子的平臺。這些走廊、樓梯幽暗窄小,進得空落陰翳的房間,透過紙窗朦朧照進的光線里,升騰起無數細微塵埃。
陳家大院里祠堂、花園、繡樓等等功能齊全,可以想見當年這富甲一方的大家族人丁興旺的生活場景,或許還有家族財產間的紛爭,或者那禁步于垂花門后的小姐的苦悶哀怨,而門前的黃河也應是船只來往、卸貨搬運的人聲鼎沸景象。如今,所有這些聲響、氣味皆流散在歷史長河里,唯獨留下這些建筑群落默然佇立,于黯淡光影中恍惚晃動著久遠的昔日圖景。
祠堂是家族的重地,原貌保留著,華麗精細的石雕、木雕上結滿蛛網,殘損又栩栩如生,保有昔日宗族權利集中地的榮耀,又因當日的風光榮耀,反襯得如今只余蒼涼。榮辱盛衰在歷史滄桑中都只是一瞬的事,粉墨登場,又黯然退后,在時代和命運中,一切都需默默承受。再生死攸關的事,再重大的事,也只是屬于一個家族泛黃的記憶,只留下這些遠比人長壽的物,仍在默默地吐納呼吸。
夜宿磧口客棧。磧口客棧緊靠磧口碼頭,其前身為四合堂,亦是清朝的古建筑,當年是經營糧油的商號,有四方平整的大院落,為上下兩層的石窯,如今一層是餐廳,二樓為客房。入住時天色尚早,晚飯后天已全部黑掉,燈籠一排排亮起,二樓對應一樓正門一側并未蓋起房屋,而是裸露出一整片寬敞的平臺,濃黑暗藍的天色從該處涌進來,站在平臺上便可望見臨街的黃河水,這樣的院落結構讓人宛若置身于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的場景。我們一行人興致上來,便掩門出行,游走夜間古鎮,在昏暗的燈光下三三兩兩,踏過黃河涌動的濤音,時而哼起小曲,時而靜默觀照模糊的燈火。深秋時節游人稀少,古鎮安靜寂寥,在回轉的路上一處老屋大概做了民居小客棧,通體亮出紅色燈光,內側許是因為燒烤,煙霧裊裊向黃河飄散,這煙霧繚繞的紅燈老屋甚是詭異,恍若我們誤入了妖穴。
旅程中的幾日飲食甚是樸素,白面饃饃配稀粥,蒸得熱氣騰騰的紅薯,一大鍋包含了土豆、豆角、粉條的大燴菜,黃河鯰魚,還有碗禿——用蕎面同水揉到一塊兒至于碗中,加熱熬成粥糊狀,晾涼以后即成,用勺子劃開,澆上醋、蒜、辣椒等調味,入口咬嚼,柔韌、筋道、香辣,霎時間酸甜咸辣味溢滿口腔。北方鄉土間,人們總是有一種格外淳樸厚實的世俗生活歡喜勁頭,粗糙潑辣,殷實豐厚,不拘小節,總能以自然賦予的有限條件,創造出豐盛滿足的樸素歡欣,無視天然的匱乏與命運的流離,澆上陳醋辣椒、唱起民謠號子、扭起喜氣洋洋的秧歌,一切便有滋有味,洋溢著充沛濃烈的情意,是十分堅韌的生活態度。
這里溫差較大,窯洞內雖說冬暖夏涼,到底不比城市的暖和,一早起來有沁人的涼意,推開門去,空氣更是格外地清爽。店家早起準備早餐,廚房里的火灶,干柴塞進去,火苗閃耀騰起,木材發出噼啪的脆響。打水倒水的聲音,碗盤的聲音,喊人幫手的聲音,忙碌的腳步聲音……在大鍋的蒸騰熱氣中,我們又迎來一個尋常的清晨。晨光中一切清透明亮,連呼吸也透徹了幾分,望著山脈與黃河滔滔,在這清潔爽朗的早晨感到天地之間的坦然自若,如同一種靜默的昭示。
世界空闊,你總在底處。而這是一件鄭重的事。
作者簡介:
蘇笑嫣:蒙古族名字慕璽雅,90后女生。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作品曾在《人民文學》《詩刊》《星星》《青年文學》《民族文學》《美文》等報刊發表。入選《中國詩歌年選》《中國年度詩歌》《中國最佳詩歌》《中國詩歌精選》《中國年度優秀詩歌》《中國青春文學精選》《中國少數民族年度選》等年選。
出版有個人文集《藍色的,是海》,詩集《脊背上的花》,長篇小說《外省娃娃》《終與自己相遇》,長篇童話《紫貝天葵》。曾獲《詩選刊》2010中國年度先鋒詩歌獎、《西北軍事文學》2011年度優秀詩人獎、《黃河文學》首屆雙年獎(2012~2013)新人獎、《人民文學》“包商銀行杯”全國高校征文散文“二等獎”、首屆(2014年度)“關東詩歌獎新銳獎”、第四屆(2011年度)張堅詩歌獎“新銳獎”等多種獎項。
詩是游動在遠方的靈魂,寫詩是自己和另一個自己對話的最佳方式。

左一為本文作者
作家網編輯:安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