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旁邊有一座小店,來來往往的卡車只要停下來的,都要在小店住一晚上,因為從這里出發三百公里之內鮮有人煙。
小店的主人是年紀在三十歲左右的小兩口,他們從哪里來,為什么在這樣高寒的地方落腳誰也不知道,誰也不去問。但只要住進這個小店的司機,很快就和這兩口子成了難舍難分的朋友。
小店的女主人熱情開朗,炒菜做飯樣樣拿手,荒郊野外的,賓歸如至、飯菜可口,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他們做到了。
男主人常常去山坡下的草原,張羅著收購羊皮,一車車的羊皮從小店運走,男主人也就隨著消失了瘦弱的身影,只剩下女主人支撐著這小店里的生意。
天高地遠,一個女人竟使這偏僻的小店風生水起,還得從女主人說起,女主人叫臘梅,身材豐滿勻稱,性格豪爽,有一雙勾人魂魄的丹鳳眼,南來北往的司機摸摸她的臉蛋、拍拍她的屁股,她也是放幾句粗話,并不真的生氣。
公路從山間蜿蜒而下,到了小店,道路已經平緩了許多,盡管如此,這里的海拔也是3800米左右,來來往往的大卡車運送石棉和芒硝,小店的客人基本上是固定的,就是那些常年跑長途的卡車司機。
在高原上跑運輸是一件苦差事,在高原上開旅店,同樣是苦不堪言的,糧食和蔬菜都是司機們捎帶來的,好在女主人打理的井井有條,吃不完的新鮮蔬菜她都會腌制成咸菜和酸菜,大肉、羊肉一應俱全,紅燒、清燉、炒菜,不僅可口,而且營養均衡搭配,司機師傅們只要到了小店,就像到了安樂窩一樣,本來厭倦了跑車生涯的司機,現在卻改了話:趁著年輕多跑幾年,把養老的錢掙下。
可就在今年的夏天,小店空無一人,細心的司機看見店里的陳設整整齊齊,就覺得這主人是肯定要回來的,也許一會兒就回來了。司機等了一天,其他過路的司機也聚集了不少,大家一合計,是不是出事了,因為前幾天這里刮了一場黑風,所謂的黑風,風力強勁,天昏地暗,加之山谷溝壑縱橫,人畜出事是常有的,會不會是這兩口子被黑風卷走了。
幾個司機分開向山上走去,一場黑風之后,草原一片狼藉,面目全非,到處是被風吹起的草根,有點的溝壑填平了,有點溝壑越來越深,看來,這場黑風確實來勢兇猛。幾個司機在一條溝壑中發現了臘梅的頭飾,這頭飾還是他們中間的一位司機偷偷送的,看見頭飾,大伙兒心里涼了半截,臘梅肯定是兇多吉少。司機們慌慌張張地尋找著,終于找見了臘梅和她的丈夫,一塊從山上滾落的大石頭砸在了丈夫的身上,丈夫的身體下面是臘梅,可以看出,丈夫是在極力保護臘梅的。厚厚的浮土中,丈夫的身體早已冰冷,而臘梅卻仍有一絲氣息,幾個司機連滾帶爬,把臘梅背到了旅館……
幾天過去了,臘梅才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當她明白了眼前的一切后,不顧虛弱的身體,要去看看自己的丈夫,兩行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來,在場的司機個個神情嚴肅。
莽莽蒼蒼的高原,嶙峋嵯峨的大山之下,一座小小的墳塋,又添了新土。
旅店仍然紅紅火火,來來往往的司機仍然在旅店歇腳,不同的是,每當司機們在旅店門前停下車之前,都要面對著那座小小的墳塋鳴笛,短暫的喇叭聲,讓臘梅渾身一個激靈,但稍后她就恢復了往常的開朗,那些疲憊的司機們,因為有了臘梅,有了這高原旅店,才有了人生詩意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