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躁動
冰 峰
閑暇無事,偶翻友人日記,忽見劍樺《穿越》、《冬天的日記》之片斷,甚覺新鮮,回家復閱之,愈覺咀有余韻,嚼有余味。于是涂墨千余字,以釋胸臆。
——小引
劍樺是個大大咧咧、瀟瀟灑灑的青年,他喜歡無拘無束的談吐,也喜歡風趣詼諧的幽默。正如他自己所言:“嬉笑怒罵,盡得風流”。文如其人,劍樺的詩也是隨意自然,熱情奔放。這從《穿越》、《冬天的日記》(見1987年第2期《鐵花》)二詩中便可略見一斑,尋得端倪。
《穿越》給人的最初印象是朦朧的,以“風”的客體神似地闡釋“穿越”的主觀意識似乎給人造成一種陌生感。但我們仔細揣讀作品之后就會發現:這種陌生感是朦朧色彩的迷霧,是“非理性”審美感知的結果。而事實上,“風”與“穿越”之間,在此之前就經過了變形、幻覺、錯覺、直覺、意識流等手法的加工。正因為這樣,詩的含蓄性和模糊性才進入了新的審美空間,也才給讀者造成了復雜的心象聯想和審美聯想。在詩中,因為渴望理解而產生的甜密的向往(渴望變成一陣風),夢幻般的追憶(流動著那么多的賣弄),孤獨的內心體驗(一個痛苦的長吟變得模糊),以及對現實的批判(這個世界和諧得讓人只能做些動作/目光蛻化得只能畫無數拋物線)等復雜情緒,都使詩趨向了一個完整的矛盾體系。這便形成作者對現實生活內省之后的超越(還是風/從各個角度穿越)。但這種超越又猶如自由翱翔的燕子一樣難以逃脫大地的糾纏,于是理想的“理解萬歲”和現實之間形成了一條鴻溝,使人永遠無法穿越。這就使詩上升到了一個人性高度,對詩的感覺的描摹回歸為人性的揭示,從而使詩成為哲學(在尋找太陽和月亮的時候/我們終于理解了完整的人)。
《穿越》一詩的寫作過程也是奇妙的,頗有點戲劇性的色彩。作者由一位女子引發靈感而想到人性的紊亂(目光蛻化得只能畫無數拋物線),和渴望人與人之間的理解和交流??梢钥闯觯髡弋敃r的思想感情是暴露的,它呈現給讀者的是一堆意象一堆哲理一堆感情,但這一切又構成了一個完整的線體,使人感覺到了生命的流動和人性的釋放。
近幾年來,新詩越來越“現代化”了,大有越寫越讓人看不懂的趨勢,《冬天的日記》就是對此趨勢的反叛。作者尋找的是青年人的“共存意識”,他試圖把心靈的波動以脈沖形式傳達給讀者,在讀者中產生心靈的感應,共振共鳴,從而讓讀者在縈縈不絕的情緒波動中,體會意味綿長的詩美。在詩中,作者首先以復沓情緒呈現給讀者一連串優美意象——翻動的日子,結冰的窗戶、雪花、黃昏等。因此人們感到一切都是那么和諧,那么優美,連我的詩都“制造得很順利”。但這一切又是多么不平靜!這時我才“發現雪地上的畫都是圓圈(即四平八穩的生活)”,作者不愿囿于沉寂的生活,他已陷入不安分的狀態之中,于是他只能狂呼吶喊,極力扭動自己的身軀(投入舞場),只能冒風險,出風頭,打破原有的平衡狀態和預期意識。盡管這樣的冒險會導致失?。樇t紅的淚眼汪汪手腳發涼)。但作者是不甘心失敗的(最終不悔),因為“暖融融令人陶醉的”春天必將來臨。
《冬天的日記》表現了大膽的、開放的創新意識,因此它強烈地沖擊著人們頭腦中固有的保守觀念。那種對傳統觀念的依附和馴服,只能是一個可悲的“圓圈”。作者告誡我們:沒有探索便沒有創新,沒有創新便沒有發展。而任何探索也都是艱難的,非有幾次“感冒”不行。
《穿越》與《冬天的日記》從某種意義上說也表現了作者對藝術、理想及信念的執著追求(一個驚嘆號也沒有我始終不信),和對真善美的向往與憧憬。愿作者早日跳出“雪地上的圓圈”,覓得一方青草地,盛開更加艷美的花朵。
1988年8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