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文章漸漸有了彈鋼琴的感覺,甚至有的時候不坐到電腦前就沒有寫字的靈感。字寫得越來越差,敲擊鍵盤的手指卻越來越靈動。有一種功能在潛移默化之間成為本能,而另一種功能卻在悄然之間喪失。這種功能的蛻化究竟意味著什么?
當初,有了鋼筆和圓珠筆,我們就再也拿不動那支沉重的毛筆了。今天,當我們有了計算機,我們會不會丟掉手中那支分量已經很輕的鋼筆或圓珠筆呢?這種殘酷的發展讓我們的思維、感覺、肢體語言在蛻化中改變。這種改變是可怕的,因為我們在某些功能喪失的時候已經疏遠了人的本性,多少年后,可能我們離開某種工具就無法進行勞動和生活。原始人可以用狩獵、鉆木取火來維持生存,我們的后代可能離開計算機和信息就會活不下去,這是極其可怕的?,F在好多學校和家長已經意識到這一點,在假期組織孩子下鄉體驗生活,這可能是一種恢復人性的極好方法。
誠然,計算機的出現是人類進步和發展的標志。我們進入計算機時代,人體的許多功能都將被計算機所取代,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但我們在看到人類進步的同時,我們身體的某些功能卻在萎縮甚至是凋謝。這種改變對人體究竟會帶來什么,我不敢妄言。然而我的確是變得懶惰了。
小的時候,我在農村上學,從家里去學校要走好幾公里的路程,我還算幸運,有的孩子則要走幾十公里的山路。但年復一年,我也并沒覺得有什么。身體越來越結實,腦子越來越好用??墒菐啄昵拔屹I了車,之后便懶惰得要命。從家到單位不過一公里的路程,可是我卻再也走不動了。
我們的確是懶惰了,我們接受了這一切,因為懶惰是我們人類最難以放棄的本性。為了實現懶惰,我們學會了坐車、乘船,甚至飛機,丟棄了走路、劃船、游泳的功能。我們的肌肉開始萎縮,脂肪卻肆無忌憚地生長起來。這是人類被懶惰誘惑之后形成的病態,就仿佛一個健康的人忽然染上了吸毒的毛病,腦子雖然清醒,但毒癮卻難以抵抗。人的懶惰也如此,只要我們衣食無憂,國泰民安,追求懶惰便成為人的本能。享受就是懶惰的一種。為了享受懶惰,我們可以不走路而坐車,不寫字而擊鍵,甚至不干活而讓機器人來取而代之。
人的懶惰真是一種可怕的病毒,我們的肌體一旦被感染,局部功能就會在潛移默化之間喪失。其實肌體感染了這種病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的腦子和思維被感染。一旦這種病毒進入腦部,我們就可能懶惰得連筋也不想動了。
生命在于運動,科技的發展讓人的肌體失去了運動的機會。腦子卻忙個不停,信息像空氣一樣無孔不入。我們坐在家里,雖然身體獲得了休息,但思維卻被信息網絡統治著,無論身邊的電視、電話,還是計算機、書報刊,幾乎讓我們無處逃身,就連什么也不想知道的老太太,回家時也要被插到門縫里的宣傳信息騷擾一番。
信息的獲得給我們提供了大量愛惜肌體的方法,也提供了懶惰的方法。其實我們仔細想一想就可以知道,那些有用的信息不過是教會我們如何在更短的時間里做更多的事情。我們學會了,那么剩余的時間做什么?滋生懶惰?還是修養肌體?
很長時間沒有握筆寫字,敲擊鍵盤的動作卻顯得嫻熟和優美起來。這是一個演員化裝之后面對生活的感覺,因為戲臺總是要比天空小得多,演戲也就要比生活更容易、更輕松一些。我只是擔心,當我走下戲臺的時候,還會不會用腳來走路,用手來寫字。這是我的悲哀,也許也是人類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