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阿T囊中空空，無一文可名，走在街上頸項微彎，一副蔫朽之態。紅星市場是B市繁華熱鬧之處，小攤小販云集，叫賣聲不絕。蘋果、香蕉……一列列挑釁胃口的士兵威武而立，使人唾液汩汩。

“阿T老師？！”

阿T正在俯首思忖，忽覺背后有人喚他，回眸望去，竟是自己新收門徒Z女士。Z女士可謂聰靈矣！近日寫小說，寫得朦朧詼諧，幽默俏皮。阿T寵極，時有褒揚之辭加之，相處甚契。

師生相見自是一番寒暄。Z女士好客，便揪得阿T前往路旁飯館小坐。阿T自知囊中無物，深怕丟了顏面，怎料Z女士求知心切，相邀再三而不罷。阿T無奈，便亦步亦趨，隨入。

稍緩，Z女士竟點得菜肴數十花樣，一派盛宴氣氛。然阿T卻不敢虛張聲勢，深怕失得體面。舉手投足皆得分寸，夾菜飲酒更是檢點有度。這便又多生出幾縷大家風度，讓Z女士自嘆弗如而又崇拜有余。

俄頃，門外傳來一陣急促呼聲，服務員跑來喚了Z女士，Z便匆匆告辭而去，良久不歸。阿T看看雅座內無人，便大吃，吃得狼吞虎咽，令人駭然。

飯足，阿T起身便走，忽又想起酒款菜款尚未付清。便渾身汗濕。欲逃之，卻又不敢。于是只好坐著等Z女士歸來。臉色紫青交變，一副可憐之狀。

時間從他身邊萎去數十分鐘，亦不見Z女士歸來，他起身欲走欲坐欲問……那服務員見而問之。阿T吞吐無言，不知如何作答。正當他尋地覓縫之時，另一服務員卻遞來帳單及十三元現款曰：“飯費菜費酒費雅座費共計二百八十七元，應找您十三元，請查收……”

阿T懵了，“這……哦！Z女士……”。

阿T走出門來，整整衣冠，抹抹口角，將威嚴重新安裝面部。一只不知趣的蒼蠅跑來與他接吻，他狠狠抽了那臟物一下，蒼蠅便逃了，嘴巴子卻給打得生痛，阿T沒有皺眉反而轉嗔為笑——因為這世界又多了一只向他乞討之物！


                                            1988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