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全面崛起的“彝族現代漢詩群體”
發星
“彝族現代漢詩”這個名稱應從偉大八十年代來命名,因為從吉狄馬加的那一聲震天動地由邊緣而向中國詩壇沖決的《我-是-彝-人》的巨大呼喊,彝族以及中國邊緣少數民族的現代漢語詩歌定格在一個具有自尊自足自我根醒的現代意識里,而有了自已獨特而純粹的民族原色的邊緣族裔黑色聲音,此前1949年后,以吳琪拉達為代表的彝族漢語詩歌,只是政治社會意義遠遠大于藝術意義,他們還沒有形成后來由于時代進步所形成的一個開放而生機的現代藝術群體,這是那個時代特殊的印痕,只有到了偉大八十年代,我們在為整個國家在一種新的歷史變遷使命中釋放出的藝術創新生命歡呼的時候,詩歌,這一藝術先鋒的形式,再次成為時代文化藝術的浪尖,吉狄馬加這個邊緣族裔的詩歌先行者,首先被時代選中,從他開始,“彝族現代漢詩”與“邊緣少數族裔現代漢詩”這兩個特殊而創造的名詞才真正命名,彝族現代漢詩才開始踏上一個生機不倒的神話迷道,這是一個中國當代詩歌的奇象,這是一個中國當代邊緣民族現代詩的奇象,30年來,“彝族現代漢詩群體”一直保持著寫作活力,一直保持著對主流詩壇的強烈沖擊影響。
30年來,“彝族現代漢詩”出現了三波較集中的詩歌潮流:
一是偉大八十年代,由先行者吉狄馬加撕開邊緣少數族裔現代漢詩的大幕,然后是阿蘇越爾、阿庫烏霧、倮伍拉且、巴莫曲布嫫、霽虹、吉狄兆林、倮伍沐嘎、李騫、野島、李智紅、柏葉、吉木狼格、阿彝、沙馬、祿琴、米切若張、王紅彬等的共聲群鳴。
二是九十年代,以俄尼牧莎斯加、馬惹拉哈、克惹曉夫、阿黑約夫、馬德清、石萬聰、阿洛夫基等為代表。
三是進入21世紀后,以魯娟、阿索拉毅、阿卓務林、普馳達嶺、阿諾阿布、詩普拉龍、魯弘阿立、趙振王、海訊、施袁喜、吉克布、俄狄小豐、發星、麥吉作體、孫阿木、羅逢春、嘎足斯馬、木確奢哲、英布草心、馬布杰伊、沙輝、吉克曲珍、馬海伍達、吉洛打則、的日木呷、所體爾的、阿優、阿克鳩射、魯子元布、黑惹子喊 、格衣木乃、曲比興義、比曲積布等為代表的龐大詩人群體。
特別是2015年3月阿索拉毅主編的《中國彝族現代詩歌大系》(1932-2014)四卷本的正式出版推出,對當代彝族310位詩人作品的整合集聚,更是將彝族現代漢詩推到一個繁盛而全面崛起的偉大復興空間,成為中國詩壇不能漠視,必須正視的一個真實的現代詩歌存在。該大系將當代彝族漢詩的起源時間點定在1932年,第一個彝人漢詩創作者普梅夫介入中國當代詩史的歷史還原上,具有索本求真的重要意義,說明彝人的現代漢詩是和中國當代詩史共命同步的血肉關系。
出現這個詩歌現象的背后,我認為有幾個重要的原因:
一、彝族詩人本身就自小就浸濕在彝民族自身古傳的強大傳統文化基因之根中,特別是四川大涼山這個神秘的地域,完整地保存了彝族古傳根性文化,這就為寫作者找到了遇機世界沖擊時的自然根性思考,當代彝族漢詩重要代表詩人大多出在四川大涼山,他們的影響所及,造成云、貴的彝族作家、詩人們來大涼山進行文化尋根之旅,進行精神靈魂家園的沐洗與潮濕。大涼山,這個“彝族原文化精神魂靈的麥加”,理應得到更多具有原根之夢與創造的藝術家們的親吻與守護。
二、彝族著名學者劉堯漢1984年創刊《彝族文化》年刊,推動形成“中國彝族文化學派”,30年中出版彝族文化書籍數十種(類),出版年刊數十期,在中國與世界產生了積極影響,特別是云、貴、川西南三省彝區受其巨大影響,各地省、州、市縣創辦彝學會成為一種文化時尚,他們挖掘、整理、出版本民族傳統文化經籍、史料等,給彝族漢詩的寫作在文化上提供了充足的文脈延寫與正本清源的精神巨礦,像詩人阿庫烏霧、巴莫曲布嫫、普馳達嶺等就是彝人有名的彝學專家,他們在寫作資源上往往具有人類學新鮮的資源與文化原味色彩,這在彝族漢語詩歌群中是一個很有趣的文化現象。
三、80年代以來,以吉狄馬加為首的彝族漢詩群體已經形成了強大的充足的豐富多彩的新傳統詩歌閱讀資源文本。90年代,阿庫烏霧第一個開始大面積關注彝族重要個體詩人并進行評論。
四、80年代,成都,西南民族學院,這個彝族詩歌的黃埔軍校,使當時學子們身處“第三代詩”等當代先鋒詩歌潮流的中心地帶,而親沐與參與當代詩歌潮流的活動,而獲得寫作的更多活力與先鋒意識,當代彝族許多重要詩人都畢業于西南民院,就是一個明證。西昌,作為80年代現代詩歌重鎮先后涌現出《非非》《女子詩報》《山海潮》《000詩潮》等有重要影響的民刊以及詩歌群體(流派),許多大涼山彝族詩人都參與其中,當時的先鋒詩歌精神沐染與影響了他們。
五、正式出版的《涼山文學》(涼山州文聯主辦)《高原》(貴州畢節地區文聯主辦)《金沙江》(云南楚雄州文聯主辦)《烏霧山》(云南昭通市昭陽區文聯主辦)《當代彝族文學作品選-詩歌卷》(云南紅河州文聯編,2003年)《彝族文學報》(馬德清主編)《當代大涼山彝族現代詩選》(發星主編,2002年)《出山-當代彝族漢詩選》(粥樣主編,2003年)《小涼山詩人詩選》(馬紹璽編,2006年)《“詩意的美姑”國際筆會詩文集》(阿庫烏霧主編。2006年)《第三座莫俄格—21世紀彝人詩選》(魯弘阿立主編,2009年)《彝脈-第二母語的詩性創造》(阿庫烏霧主編,2013年)《大西南月刊》(阿諾阿布、施袁喜、依烏主編)《中國彝族現代詩全集》(阿索拉毅主編,2013年)《水西的傳說》(畢節地區文聯編)《涼山日報—當代彝族詩人展示專欄》(丁長河主編)《涼山九人詩選》(祥子主編,2013年)《彝族文學報精選文萃,詩歌卷》(彝族文學報編)《喜德拉達彝族詩人作品選》(馬子秋主編,2014年)《云南民族大學野草文學社詩選》(李騫主編)《涼山60年詩歌選》(涼山州文聯編,2015年)《中國彝族詩歌大系》(阿索拉毅主編)等,從主流對彝詩的正面積極地推動。
六、自八十年代中期開始自21世紀的近30年時間中,以成都西南民院民刊《西南彩雨》《山鷹魂》《黑土地》(先后有阿蘇越爾、克惹曉夫、馬黑約夫、俄狄小豐、張海彬等參與編輯),貴州王明貴創辦心橋詩社并主編民刊《雍風》等,李騫、王紅彬在云南民族大學組織野草文學社,大涼山民刊《彝風》《獨立》(發星主編)《此岸》《彝詩館》(阿索拉毅主編)《火種》《靈詩刊》(的日木呷、吉洛打則主編)《花間集》(吉克布主編)《荷爾詩刊》(馬海五達主編)《飛鷹》(阿優主編)《藍鷹》(比曲積布主編)《犁鏵尖》(阿蘇越爾主編)等為主要民刊代表長期堅持不懈的對彝詩的推動。
七,2002年,由發星主編的第一本彝族現代漢詩選集《當代大涼山彝族現代詩選》推出后,引發全國許多詩人開始關注彝詩群體并評論。2013年,由阿索拉毅主編的彝族歷史上第一本全集式詩選-《中國彝族現代詩全集》推出后,引發全國詩人及各地學院的彝詩評論家們開始大面積關注彝詩群體,先后有廣州暨南大學的博土邱婧完成專著《轉型期的彝族漢語詩歌論》,云南楚雄師范學院青年評論家揚榮昌主編《彝詩鑒》,云南大學彝族著名詩人教授李騫申報研究課題《當代大涼山彝族詩歌研究》成功,彝詩已進入學院學術研究的視野。
八、以流沙河、孫靜軒 、揚遠宏、肖開愚、朱葉、馬克本德爾、鄭千山、肖傳鴿、毛燕、王琨、李濛濛、夢亦非、宋永祥、栗原小荻、孫文濤、西域、海上、張嘉諺、吳若海、孫謙、孫守宏、張清華、姚新勇、邱婧、楊榮昌、謝銀恩、高亞斌、龔蓋雄、李銳等為代表的當代著名詩人、評論家對彝詩的長期關注、評論、推崇。
九,以馬德清、阿牛木支、丁長河、李騫、海迅、發星、阿索拉毅、普馳達嶺、吉克布、沙輝、黑惹子喊、阿優、魯子元布、麥吉作體、比曲積布為代表的彝族人自已的詩人、評論群體對彝詩的推動。
十,以《彝族人網》(普馳達嶺主編)《彝詩館網》(阿索拉毅主編)《彝族青年網》等現代網絡對彝詩的傳播推動。
以上多方位,多角度,多文化的混血碰撞才有了今日彝詩的繁盛之景,這是彝詩之幸之運,是天時與地理選擇了它,使它成為中國詩歌的一支重要力量,這也是社會巨變中,自然形成的一個特殊的邊緣民族現代藝術奇象。
彝族詩歌創造了許多獨特的書寫: 吉狄馬加的宏大視野的“世界性現代詩寫作”,阿庫烏霧的混血散文詩與混血文論,倮伍拉且的圖騰文化符號,吉木狼格、阿彝、吉狄兆林、倮伍沐嘎的彝口語,阿蘇越爾、馬惹拉哈、馬黑約夫、克惹曉夫的原族血源文化符號(雪),巴莫曲布嫫、李騫、柏葉、詩普拉龍的史詩、長詩寫作,魯娟的女性獨立意識,阿索拉毅的現代史詩與文論詩意化,野島的邊緣野樸品質,普馳達嶺的長句詩型,發星的地域寫作理論,吉克布的雅潔族歌,嘎足斯馬的返回族根,海訊的精短黑詩,普馳達嶺、阿諾阿布、阿卓務林、李智紅、木確奢哲等的彝區返根精神寫作,阿克鳩射的母語呼喚,阿優的打工詩歌,沙輝的祖先情結,麥吉作體的自由黑流,孫阿木的異變式,魯子元布的文論新寫,馬布杰伊的新漢詞,比曲積布的世界地域寫作等等,他們構成紛繁而奇麗的寫作朝向,這也是他們放開山門,吸納一切為我所用,以自已族根為寫作根本,內外伸延的一個活力寫作地帶,這在中國,乃至世界都是唯一,這一切之迷,我們只有問問茫茫蒼蒼的大西南群山,只有它們知道。
21世紀的14年,彝詩在各方面獲得了充足的歷史發展機遇,從發星最先開始以群體方式來加以評論,再到阿索拉毅的群體再論,再到姚新勇先生的學院式群體(詩派)再論,三論使彝詩獲得了集群的共性與詩性共振力量,并引發后來眾論家的多位合擊與眾方眾論。
彝詩的發展是華夏文明這棵巨樹上的動人枝葉之一,它和中國的其它少數族裔現代文學藝術構成一個完整生機的大樹,使華夏文明體顯示其燦爛的生機,整個文明體間是相互活血支撐的,這也是中國文明至今依然站立在世界東方的重要原因,說明文化、文明間的相互差異需要彼此的相互撞擊與交流、學習,才能永遠立于創造新嫩的群山之頂。
《中國彝族詩歌大系》的推出,將中國大地上所有彝族漢詩寫作者們整合為一個群山式的“彝族現代詩群”,這是那些精神流魂在一個根性原族家園中的一次完美聚會,這是歷史發展的文化流集與歷經春夏之后的第一個彝詩秋天的盛大收獲,它熟香摘取的方式,給中國詩壇以及邊緣詩歌奉獻一個巨美的詩歌大餐,同時也敞露邊緣民族作為藝術現代創作所顯示的巨大活力與原生寫作資源,給邊緣民族的現代文化發展與探索樹立了一個成型可取的積極模式,可以說,彝詩已走在邊緣族群的現代詩前列,成為中國與世界邊緣族群現代詩抒寫的一個不可忽視的重鎮。
2015.3.25-26大涼山日史普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