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雪月不告別

廣東韶關學院/吳霞霞（第五屆全國高校征文大賽小說一等獎）

 
今天立夏，我站在七樓陽臺抬頭看南方的天空，淺藍的，潮濕的，干凈而澄澈。雨幕中的山城韶關，是一位含羞少女，把姣好的面容半掩在濃郁芬芳的綠色背后，只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多情，嫵媚。頭頂掠過一只叫聲清脆的飛鳥，于是，我確信自己已經離開北京，已經回到南國，進入了自己一如既往的生活。

感覺像一場華麗的夢，南瓜車已經遠去，可手中那只僅有的水晶鞋，又提醒自己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在北大的抒情樂聲里，我多想自己是一條游動的魚。”這是那天頒獎會開始之前我發在朋友圈里的一句話，被剛認識的汪沖他們幾個男孩子調侃，“一襲綠色長裙，一頭栗色長發，放心，你已經是一條魚了！”瞬間被他們噎得沒話說，其實，我只是想說自己有些羞怯，魚兒游動，在緊張害怕時可隨時把自己隱藏起來，我也想像她一樣。

我記得，是施戰軍老師為我頒的獎，他在同我握手的那一刻輕聲對我說：“是那個母親帶著四個女兒的故事吧，我看過，這么年輕，很不容易，繼續加油啊，姑娘！“聽到這句話，我的心里一股暖流洶涌而過，莫名感動！獲獎感言完全沒有準備，可奇怪的是，當我走向麥克風的那一刻，所有的緊張感都瞬間消失了。最后，當被主持人問道：“那你覺得你有才華嗎？”

“我有！”
回答得干凈利落不留痕跡，一瞬間，臺下掌聲雷動。

我不后悔說出這句話，不是狂傲，而是天性，是來自黃土高原上黃土女女那種純粹的善良的真摯的對生活的熱愛和自信。

和一大群來自天南海北的孩子一起，舉紅酒杯假裝豪邁，踩北大黃昏的夕陽，在擁擠的地鐵人潮中相互攙扶，在夜晚的絢麗霓虹里全體迷路，在第二天早晨和不偉老師一起群體穿越馬路，在座談會上和趙智老師談得火熱，在飯桌上被譚老師的幽默諧趣惹得大笑，在透過玻璃窗的初夏陽光里被安琪老師的嫻靜美麗觸動，在那本巨大的白色冊子上面簽下我們的名字，在作家網三十層樓的辦公室玻璃窗前數到底有多少瓶被典藏的過期評委專供紅酒……相遇，真像一場奇妙的魔術，我們在初夏的季節里相遇，雖然只有短短的兩三天，卻留下了這么多刻在年輪里擦不去抹不掉的印記。
 
仍記得很清楚，那晚一起離開北大回酒店的路上，地鐵里人群翻涌，我沒提前報到，手中仍帶著住宿的行李，還有頒獎會上主辦方贈送的作品集和禮品，大包小包疊在一起，沉得要死。座位不多，我們幾個女孩子換著坐，一個站到了，剎車急速，我沒抓穩，差點摔倒，被簡衛杰拉住，他接過我的袋子提在手中，轉６號線，轉２號線，轉４號線，上樓梯下臺階，他背上也背著包，掛著相機，我不忍心讓他幫我提，那么沉。但他不說話，就那么一直提著，穿過擁擠的人群，給我們帶路。第二天，在作家網辦公室開交流會，開到一半不見他人了，后來他發短信給我：“黎子，我有事先走了，我的包在你腳下，你幫我帶上！”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這么大一個棕色的包，讓我頂著大太陽攜著北京的風沙背著它，關鍵是連他個面面都看見，讓我去哪里給他。我們一群年輕孩子和老師們在青年餐廳吃飯，也沒看到他，后來吃完飯，因為下午要拍采訪視頻，和莊凌一起回酒店換衣服，經過一個包廂時看到他在里面和他們舉杯換盞喝得正歡，我又氣又惱，走進去把包往他懷里一塞，“你好狠的心啊！”
同桌的其他男孩子嘩一聲笑開了，他連連說：“對不起！對不起！謝謝哈，謝謝！”我轉身，又被他逗笑了。
 
華麗的鎂光燈和笑容都結束了，接下來的時間，交給腳步和自由！

這是那天下午錄制完視頻之后，我對自己說的一句話。那晚，沒有與同學們一起，和趙智老師他們一起去喝茶，偷偷跑去了后海。后海，是北京唯一一個讓我一往情深的地方，這是第二次來，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次是一個人。在喧嘩嘈雜的人群中央，朋友們打過來電話，問我要不要一起，一個人不安全的，我說沒事，只是想一個人走走。看后海寂寥胡同里一只綠色一只黃色的路燈，在銀錠橋邊看湖面上漂浮的層層樹葉和旋轉燈光。沿途經過的，都是酒吧，歌聲青春，有力，夾雜一些憤怒和疼痛。遇見一家舞臺背景是大幅現代派畫作的酒吧，直接走了進去，每張桌子上都有一盞玻璃的精致燈盞，里面搖曳著微弱光芒。要了瓶啤酒，在燈盞前拍照，閉上眼睛悄悄許了個愿望。有些難過！很怕時光走的太快，但它還是刺穿心臟朝著前方轟隆隆開過去了，相聚，感動，這一刻的深情，都一樣……我要讓自己用力記住這一刻，還沒離開就已開始懷念的模樣。 
 
“去廣東睡我！來秦皇島睡我！”這是子凡姑娘在小說集扉頁上簽名時給我的留言，我們睡在同一個房間，分享同一只菠蘿，關了燈還是任性地不想睡，聊到深夜三點。離開那天早上，一起吃早餐，是一家小店的蒸餃，她給我調汁兒，哄著讓我快些吃，待會兒該涼了。我們一起拉著手坐公交坐地鐵轉6號線轉2號線……最后，是她先離開，我們緊緊擁抱，她走出車門，我的包包從座位上跌落，一只紅蘋果滾落出來。這是前天早上一起吃早餐時的蘋果，沒來得及吃，在她的包包里帶著，離開時，她塞了一只給我。我撿起來，踮起腳尖朝車窗外張望，她消失在人海，不見了。

那天早上，我和子凡離開時，沒看到其他人，只看到在群里每個人離開時各種各樣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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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來不及告別，一轉身，我們就各奔火車南北而去了…青春不訴離殤，風花雪月不告別，無論如何，繼續走，繼續寫，繼續愛，繼續我們的文字和夢想！用子凡姑娘的一句話來說就是:
希望在這春深般美好而短暫的精致年華里，你能夠成為，你終將成為的自己！

2015-0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