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
福建農林大學/陳俊杰(第五屆全國高校征文大賽詩歌三等獎)
(一個時常在南方小城漏雨的大榕樹下避雨的少年,收拾好了行李,踏上綠皮列車,開始了他詩意的北京之旅。)
《以一個旅行者的名義》
一個錢包
一條耳機
一本學生證
一套換洗衣服
一架數碼照相機
一些五毛一塊的硬幣
一包心心相印面巾紙
一臺百分百電量的充電寶
一個鐵塔圖案的白色保溫瓶
一架載了許多健哥歌曲的隨身聽
一本最愛讀的詩集
一本未寫的筆記本
一支慣用的鋼筆
一瓶橙味雞尾酒
還特地的,去買了一個起子
為了打開堅硬顱蓋頭
為了那噴涌出的詩意
(在狹長的過道座位上,他吃泡面零食、聽音樂、看詩集。也寫寫小詩,發發呆。)
《虛構》
我想在,這節車廂
虛構出一個死了丈夫
丟了兒子身世悲慘的中年婦女
亂糟糟的白頭發
逢人便問是否見過
右手緊攥著的發黃照片里
那個面黃肌瘦的男孩
我還想在,這節車廂
虛構出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
他說常常在夢里夢到
一個陌生女人在向他招手
并喚他,小寶
(好幾次,當他望神于窗外漸近漸遠的風景時,卻被飛快呼嘯而過的另一輛列車嚇一大跳。)
《運煤車》
一輛運煤車呼嘯而過
一輛運人車也呼嘯而過
煤從土地深之深處來
我向土地遠之遠處去
我們背道而馳
卻都是為了燃燒
燃燼煤的能量
耗盡我的詩意
余下,一堆殘渣
與一甕,骨灰
(列車一路向北穿山過林,他開始有點兒想家了)
《不知該向誰,說抱歉》
看著窗外
一大片
一大片
青青色的
麥田
我的心里
卻是在思念著
家鄉的
海
(夜晚,看久了車窗外的燈火闌珊,他漸漸睡去,在夢里的一場雨里他思念著遠方的姑娘。)
《計劃趕不上變化》
一場雨,醉醺醺地
下進我的夢,黑夜里
它撞上了路邊電線桿
撞上了電線桿旁的大榕樹
撞上了大榕樹的枝梢,綠葉
最后跌倒在地
有點太低估了
不勝酒力的自己
本計劃著一瓶橙味雞尾酒
足以讓我迷迷糊糊地
撞進你的夢
撞到你
(列車進站,剛從車站出來,就下起了大雨,他笑話自己說把南方的“雨神”請到了北京。)
(北大的頒獎典禮上,彥明、程川、悶悶、黃宇、明輝、行揚、朱燦、朱磊、陳墨、楊韻、張鵬、張敏、鈺弦、衛杰、劉可、劉娜、子凡、莊凌、君妍、霞霞、文西、書源……這些原本毫不相干的字眼,因為這一場青春與文學的盛會,碰撞在了一起,交織在了一起。)
(頒獎會上要到了安琪老師的簽名。說到簽名這件事,還有個小小的插曲,元旦的時候,南方小城有個詩會,因為不知道詩人安琪也會到場,而他只帶了一本舒婷的詩集去,所以世上就有了一本簽著安琪名的舒婷詩集,多么美麗的錯誤。)
(深夜,燒烤攤煙霧繚繞,北風冷冷吹著,偶爾幾聲犬吠,對了,還有被微辣的茄子辣得不行的六個人。)
《偏辣的茄子》
在辣與不辣間
我們異口同聲地
選擇了微辣毫無遲疑
就像我們毫不猶豫地
選擇了從旅館出來
走過幾條街穿過幾個巷
把原本分開的桌子拼在了一塊
把玻璃酒杯撞出巨大的聲響
把各自的心和肺都掏了出來
最后我們都后悔選擇了微辣
卻從不曾后悔,深夜出來
(房間238,旅館服務員來敲門,“先生們請小聲交談”。幾個年輕人談天說地火熱朝天,居然忘記了已經是凌晨三點,因為第二天還有座談會,于是都戀戀不舍地各自回房了。)
(三號清晨,路邊小餐館,粥、混沌、小籠包。關于吃的交談。)
《巧手》
竟從同一份料
同一鍋高湯里
分別撈出了
扁食,抄手
扁肉,餛飩
肉燕,云吞
不得不說
老板娘的手
真巧
(座談會、專訪、宴會以及一個小小的遺憾,沒見到商震老師。)(在擁擠的地鐵上,行揚發來一張圖片:兩張拼在一塊的桌子,六張無人坐的椅子,六杯扎啤與一份茄子,行揚說:“今晚,我把你們的那杯都喝了,記得還回來,我很小氣的”。看著圖片與文字,回憶起昨天晚上的燒烤店,鼻子開始發酸……)
(火車奔馳在向南的鐵軌上,他的心還停留在北方。)
《火車與雨以及你們》
路過哪個地區時
雨點開始了由輕到重
由點滴到淋漓的敲擊
我不得而知
更不知這場雨
現在停沒停
我所知道的
整個昨夜以及今早
火車都在跨省過市
穿山越溪,一直沒停
我,也一直沒停
對這場青春與文字
對你們的
回憶
(南方小城的馬路邊,大榕樹的葉子還滴著雨,“雨神”提前一步回來了。一場雨的開始與結束,哦,不,一切才剛剛開始,尚未結束。因為漏雨的大榕樹下依然還會出現那個少年的身影。)

(作家網編輯安琪編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