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足而言文,情信而辭巧。
2015-08-03 11:31:55
作者:作家網
志足而言文,情信而辭巧【編后記】
江飛/文
承蒙先生信任,兩年前把編散文集的重任交給我。為了編好這本散文集,我和出版方反復溝通,并把對方的意見及時反饋給先生。先生每次都不厭其煩地按要求親自或讓師弟發來所需的各種材料,每次都說“謝謝”。看到腰封上“文壇教父”的宣傳語,先生感到很不安,特意來信,希望我在“編后記”里一定要表達這樣的意思:“如果‘教父’理解為‘我是他們的父輩的指導教師’的話,我基本可以接受”。其實,世人皆知:先生不僅培養了羅鋼、王一川、孫津、丁寧、李春青、蔣原倫、陶東風、黃卓越、周小儀、趙勇、吳子林等一大批知名學者,還培養了莫言、余華、劉震云、嚴歌苓、畢淑敏等一大批著名作家。他們都是先生的學生,先生在他們心中就像是慈父一樣。現在,一切都準備就緒了,這本凝聚著先生對往昔歲月無限深情的《舊夢與遠山》馬上就要面世了,而先生,卻突然走了!是的,先生走了,在6月14日這天,乘著金山嶺長城的層層階梯,迎著澄凈的藍天白云,去擁抱他的“舊夢與遠山”去了;而我(們)心中的“舊夢與遠山”卻瞬間破碎傾塌了!
先生是一位真正的作家,尤其對散文創作情有獨鐘且成就斐然,可惜世人大都只知先生是文藝理論家或教育家。在此次編選的這46篇文學性散文中,先生的真性情、真感悟得到完全的袒露,他對世相人情的洞察領悟,對日常生活的深刻體驗,對一切生命的同情悲憫,他的真知灼見,他的喜怒哀樂,他的悲歡憂懼,無不淋漓盡致地顯現在樸實無華的字里行間。總體來看,先生的散文不僅繼承了中國古典散文“深于比興”“深于取象”(章學誠語)之妙,更汲取了五四散文主抒情、重審美、尚性靈一脈之長,還兼具當代學者散文的廣闊視野與文化情懷。在編輯過程中,與其說我在讀先生的散文,不如說我在讀先生這個“人”,讀他的人生閱歷,讀他的人格境界,讀他的生命智慧,或者干脆說,先生就是一部體大思精、情真意切、返璞歸真的“大散文”。
劉勰《文心雕龍·徵圣》篇有云:“志足而言文,情信而辭巧,乃含章之玉牒,秉文之金科矣。”也就是說,圣人以文章為貴,而文章創作的最高準則就是思想充實,情感真摯,言辭富于文采。對“龍學”有深入研究的先生顯然是深諳此道的。凡是讀過先生文章的人,都能直觀地感受到:無論是學術論文,還是散文隨筆,先生都力求用最簡明樸素的語言,表達最真摯動人的情感,和最充實深刻的思想,達到了深入淺出、文質彬彬的境界。而相較于論文、隨筆,我以為,先生的散文更是實現了“志”、“情”、“言”的三者合一,“志足”、“情信”、“辭巧”可謂其散文的三大特點:“志足”主要表現為現代文明與傳統文明之間、歷史理性與人文關懷之間尖銳對立和沖突而產生的思想“兩難”;“情信”表現為對故園情、親子情、愛國情、夫妻情、同學情、師生情等種種“人情”的表達真切實在,感人至深;“辭巧”則表現為語言流暢,生動,鮮活,老到,平淡中有新意,隨意中有深情。限于篇幅,這里不再詳述,但我相信,讀者在讀完之后一定會認為我所言非虛的。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轉眼,一個月的時間又倏忽而過;轉眼,先生已經以另一種“山”或“夢”的形態存在于我(們)的精神世界中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一遍遍地讀著先生的散文,仿佛一次次聆聽先生的教誨,一次次感受情思的洗禮,一次次享受心靈的凈化:這是先生留給我(們)的最為珍貴的“心傳大法”。嗚呼!書不成字,紙短情長,且以劉勰《徵圣》之“贊”收束全文罷:
贊曰:妙極生知,睿哲惟宰。精理為文,秀氣成采。鑒懸日月,辭富山海。百齡影徂,千載心在。
2015年7月14日。先生逝世周月祭
(《舊夢與遠山》,童慶炳著,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8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