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之于生活,恰若常年生活在狹小空間的人類突然發現,我們的星球是有著藍瑩瑩微光的如斯美好的所在一樣,品味到茶道蘊涵的澀苦后的香甜。詩意原是極干凈的白,存在于文字的平仄里,高貴而疏離。生活本是最沉重的紅,沉淀了一代代人的滄桑,刻錄歲月的逝者如水。而發現紅色幕布上點點堪稱驚艷的純白,這需要世間難得的慧眼,以一顆澄澈平和的心,尋覓造物主善意的饋贈。
(一)玉米的詩意
鋪了薄薄一層梧桐落葉的校園小徑,踩踏過處,“嚓嚓”作響。一陣風過,吹黃了整個秋天。
“十一”假期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那幾天,玉米幾乎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內容。第一天掰玉米,然后是連續幾天的剝皮晾曬。枯燥而無聊的日子,自然需要苦中作樂。
你看!黃澄澄的玉米棒大軍“靜如處子”的排列在陣地里,嚴陣以待“動若脫兔”的關鍵時刻。而剝皮這一程序便是為其整頓軍容,以便精裝簡從,躍如蛟龍。輕松的撕開它泛黃的外皮,玉米粒閃閃發光的笑臉隨即盛開。一粒粒飽滿潤澤的果實是大自然對勤勞者的報答,它們仿若五線譜上靈動的音符,本身并沒有聲音,而造化會給予它生命的寓意。
手指靈巧的翻動,手腕有力的揮出——一個個剝了皮的玉米棒在空中劃過一條條“萍蹤俠影了無痕”的弧線,準確的墜落到它萬千兄弟姐妹的懷抱里,接受著冥冥之中瑪雅人“玉米大典”的洗禮。而那些可憐的被雨水淋濕的玉米們,就不得不遭遇發芽賤價的苦難結局。希望的黃被慘淡的青肢解,玉米棒的尖端在與空氣接觸后無可避免的發芽了。一根根青白色的脆弱根須,在那里突兀而刺眼的依附著,仿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輩們聲聲沉重的嘆息,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嘆息于是有了時光的褶皺,蒼老幾多容顏……
田地里作業的機器聲喧嘩吵嚷,好不熱鬧。爭農時,趕先進。呼呼的時光之風,嚷嚷的人類之音,合成一首農忙時節的協奏曲,坎坎有聲。玉米們靜靜躺著,盼望著風——往這邊吹,盼望著陽光——把水分蒸發,盼望著風和日麗——讓它們及早入囤,那么,這一季的使命,也便完成了!它們是碌碌紅塵里一個小小的詞牌名,等待著天時地利人和為其譜詞作曲,那么,它們便能在寒冷的日子里細數流光如煙,無憂的唱響整個冬天了!
(二)呼吸的詩意
呼吸乃人類生存的頭等大事。呼出吸入,自然是“呼”重于“吸”,只有懂得如何將吸入的東西消化呼出為我所用,便是呼吸相助,胸中自有乾坤丘壑的智者。
在家鄉這個“談笑無鴻儒,往來有白丁”的農村小地方,說不上人杰地靈。但這個我們世代相因的所在,至少每個人都是自己生活的主導者,信奉自己摸打滾爬建立起來的人生哲學。呼吸鄉村淳樸的氣息,享受簡單的暢快,即是人向往之的人間樂土吧!
家門前的土路在今年也由鄉民們合資修建的水泥路所代替,新路會伴隨我們的日出日落。它把大家的心實實在在的牽系到一起,編織成一個紅彤彤的溫暖的結,以建后人乘涼之蔭。它是家鄉強韌的血管,汩汩流淌著吉祥安康。它是鄉民心中被寄予美好期望的破折號,那條長長的灰白線條連接著現在和未來,向更遠的遠方延伸。
與我同愛這片土地的,除了父老鄉親、家禽家畜、樹木植被外,當然還有那些任勞任怨的老房子。老屋跨越百年,歷經風吹雨打,見證滄海桑田。如今的老屋已是“天上下雨,屋里滴水”的破敗了,但就是唯一的無可替代的它,在我的童年,站成了一個永恒的坐標,指引著我,找到回家的路。記得那時,奶奶還健在。兒時淘氣,每有磕磕碰碰留下傷口的時候,奶奶便會小心翼翼的從老屋的外墻上輕輕的刮下一層薄薄的土,敷在傷口上就好了。如今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沒了能長出野生仙人掌的土墻,家里的老人也一個一個的仙逝,很多類似的土方法也會慢慢失傳,而我們,不知道亦將走向何方……
當詩意遭遇生活,可同化,可融合,可相得益彰。如若詩意完全忠于生活,詩意也就完了。生活就是具有一種本事,把每個人心中的高雅和夢想打得粉碎,讓你坐在廢墟里感慨,然后在感慨中懂得詩意。“大隱隱于朝”,即使生活本身讓我們不得不在鮮花和塵土的角色間兜兜轉轉的來回奔波跋涉,內心依然能夠滿溢著幸福和祥和。此時,每個人都可以是陶淵明或者梭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