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汝河從淮河的北岸分離出來,在千里沃野的淮北大平原上拐了一個彎,便形成了一片“膏粱豐腴”之地。在這片寧靜的土地上,古樸的鄉民世代耕作,一年四季,春種秋收,河畔的柳蔭熏染著田野祥和的氣息,遠山近水,錦年微瀾,汝河灣就像一個沉醉的睡美人,靜靜地躺在淮北平原的臂彎里,一夢千年。
汝河灣的春天是從河里冒出來的,當春風吹綠了兩岸的莊稼,岸邊的小草也露出了尖尖的葉片,像似在證明它在春天的存在,綠樹叢中,一群鴨子“呼啦啦”地撲向河面,靜靜的河面上泛著粼光。河漫灘上,一頭老牛正低著頭啃食著剛剛泛綠的小草,浣衣女的歌聲隱隱約約從對岸飄來,陽光靜靜地灑在春波蕩漾的河面上,一只白鶴高昂著頭站在河石上,這里是一片濕地,草叢里聚集了許多水鳥,它們在這里繁衍生息,早晨,有許多叫不上名字的水鳥從這里飛出,村民都說,那成片的蘆葦叢就是一個鳥的天堂。
離鳥的天堂不遠的地方是一個渡口,渡口的上面住著一位老艄公,艄公今年六十多歲,為人仗義,愛打抱不平,村子里誰家生氣總是找艄公評理,艄公苦口婆心,勸罷東家勸西家,村民都說艄公是個熱心人。有一年夏天,村子里有幾個少年在河里洗澡,其中的一個游進了深水,差一點被河水吞沒,老艄公臨危不懼,跳進深水,救下了那個少年,村民都說那少年命大,碰上了艄公這等好人。
汝河灣兩岸有許多良田,村民們喜歡種上小麥、玉米、花生、油菜、大豆、紅薯,這片土地是他們生生不息的家園,每年春末夏初,河灣的油菜花開遍原野,芳香的土地上泛著金黃,蜜蜂在花叢里飛來飛去,蝴蝶翩翩起舞,沿著河岸嬉戲,布谷鳥在岸柳上歌唱,田野里,小麥正在拔節,有三三兩兩的農人正背著藥桶給麥田噴藥,青蛙在田野里蹦來跳去,張著嘴巴吞食麥田里的害蟲,早播的春玉米已經長得有齊腰深了,根根粗壯挺拔,春花生開始露出尖芽,把疏松的土層頂得鼓鼓的,河岸上,牧鵝的少年正在忙碌著撿拾鵝蛋,一群大白鵝“嘎嘎”的叫著,步履蹣跚地走向河面,它們好像也是在擁抱春天。
夏季來臨時,村民們總是在晌午時分,成群結隊地到河灣去洗澡,碰到對岸有洗衣的婦女,他們就重重地拍拍兩只鞋子,洗衣的婦女聽到后心領神會,很快就知趣地走開。這是河灣里不成文的規矩,村民們都知道。在汝河灣,還有這樣一個典故:叫“王灣的紅薯秧—— 插(差)得遠。”說的是有一年夏天,王灣的村民正在栽紅薯秧,突然天降大雨,汝河灣漲潮,洪水滔滔,王灣村成捆的紅薯秧被大水沖走,漂到了很遠的下游,下游的村民把那些紅薯秧從水里撈上來,插在他們的土地上,后來,汝河灣就有了這個典故。淳樸的民風,孕育著河灣人的智慧,他們在簡單的快樂中生活著。
奶奶活著的時候,經常給我講汝河灣里的故事,說的是很早很早以前,在汝河灣有一個叫王寺臺的渦子邊,有一個早起的農人在河邊的柳樹上砍柳條,突然聽到兩個人在水里說話,其中一個人問道,你看準了沒有,河邊有沒有人,出了事我可要殺了你。另一個人說,我上去看幾遍了,沒有一個人影,你們可以上岸了。當那柳樹上的農人還沒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時,那兩個人突然不見了。不大一會兒功夫,一輛鑲著金邊的馬車從汝河灣駛向岸上,馬車上還坐著幾個漂亮的少婦,個個身著綾羅綢緞。砍柳條的農人從柳樹上下來后,悄悄地跟在馬車的后面,一直跟到集市上。在集市說,很多人都圍著那輛漂亮的馬車,還有馬車上那些雍容華貴的少婦。這時候,那個農人對著圍觀的人大叫起來,說,這輛馬車是從河灣渦子里出來的,馬車上的人頓時驚慌失措。這時,天空突然電閃雷鳴,風雨交加,那輛馬車趁著風雨匆匆忙忙地逃跑了,到了河邊,連人帶車一齊翻進深深的河灣。第二天,人們看到河面上漂著一條死去的大鯉魚,這時候,人們才明白,原來那兩個在河里對話的人一個是鯉魚精,一個是老黿精,它們變成人的模樣,從河里上來到集市上趕會,結果被人們認了出來,老黿精一怒之下把鯉魚精給斬了,人們看到的河灣渦子里死去的大鯉魚,是因為失職丟掉了性命。
許多年了,奶奶的故事一直在我的腦海里飄蕩,這故事的真偽我不想再去考究了,我想,這只不過是汝河灣里的一個傳說罷了,無論是傳說還是真實的故事,它始終告訴我們一個道理:不管是人還是妖仙,他們都會無一例外地向往美好的人間。
我在汝河灣的柳蔭里靜靜地坐著,遙望一馬平川,這里的稻香麥浪,這里的樹木花草,這里的蜂鳴蝶舞,這里的春花秋月,它們就像我的親人和朋友。我懷念這片多情的土地,就像懷念我的父老鄉親,是它讓我變成一個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