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蚊子散記
作者:郭松
有人說,?云南的蚊子不咬人,這是民間夸張的說法,并非所有的蚊子都不咬人,只是有的蚊子不吸血,較少攻擊人?。
比如長腳蚊?,屬大蚊科昆蟲,這類蚊子不吸血,幼蟲多生活在水中,成蟲以植物汁液為食物。比如飛螞蟻?,有人將其誤稱為蚊子,炸飛螞蟻是傳統食物,但這類昆蟲并不吸血。
?在云南,十有八九的蚊子還是咬人的,人們與它們的戰斗從來沒有停止過。我家在四周的窗子上都安了紗窗,企圖把蚊子擋在窗外,可那些家伙會在你開窗的瞬間溜進來。
為了驅逐蚊子,我使用了蚊香。蚊子倒是驅逐了,可我心里隱隱擔憂:連蚊子都可以驅逐殺虐,可見蚊香是有毒的,對人的健康肯定不利。有時在家里不用蚊香,只打蚊子。
到了晚上,我手持拍子,每個角落,細細查找,發現蚊子,“啪”一下,拍死。毫不留情!如果拍死的蚊子肥肥的有血,我會恨嫌罵道:“叫你吸血!”有時蚊子咬我,我打它,鏖戰冷戰,爾虞我詐。
夏天白天,我會陪電視呆一會兒,然后看看書,寫寫作。不喜歡在書桌旁危坐,那樣子太裝;我習慣比較發賤地趴在餐桌上,穿著大褲衩,赤膊袒腹搭條濕毛巾,大汗淋漓地讀些沒頭沒尾的文字。晚上,我靈感來了,就紙上談兵,指點江山。孤燈之下,狀若聊齋里一書生,亦有些苦行僧的味道。
蚊子此時出動,想吃唐僧肉。它們很狡猾,先派個探子摸底,碰一下就跑。我就假裝寫作,一只眼盯著稿紙,一只眼掃視周邊,同時準備好巴掌。第二個來的必是刺客,超低空無聲飛行至腿上,行刺。我瞅準了,待針尖觸及的瞬間,一掌擊下,扁了,我皮膚感到蚊子死時的疼痛。如此一一來犯,均被擊斃。唐僧肉并非那么容易吃的。
有一種蚊子是高手,有毒,周身紋了繡,似獨行俠,疾來疾去,速度像殲7。它落時輕盈,進針快如熟練的護士,一針見血;且吸兩口就撤,決不戀戰;反應過來,奇癢難耐。有段時間我練出一些肌肉,擱在身上無用,忽然這種蚊子來咬我,被我發現。我沒打它,讓它把嘴插進去,再猛一繃肌肉,竟把它夾住了。只見它使勁往外扯,不一會兒就不再動彈,死了。我仔細一看,它好像扯斷了自己的頭。常是幾只蚊子被打死,又有幾只飛來哼哼,像小寡婦哭喪;物傷其類,蚊子亦不例外。正在暗自嘆息,不留神卻被一只不吭聲的蚊子咬了。迷惑對手,聲東擊西,蚊子用計竟與人同,哀兵必勝。
早年用過蚊煙滅蚊,把鋸末跟農藥“666”混合,灌進紙腸里點燃。那時晚上都燒這玩藝兒,濃煙滾滾,蚊子即死,人也被熏昏過去,還以為自己睡著了。后來用過電子驅蚊器,企圖把蚊子趕跑,這玩藝兒有的靈有的不靈,有的靈了一陣又不靈了。城里的蚊子是防化兵,弄到最后還是巴掌經久耐用,既醒瞌睡又殺敵,一舉兩得。蚊子的尖嘴也使我體會到古人錐刺股的感覺,雖說這錐子小了點。其實我早發現,只要我跟別人在一起,蚊子只咬我,不咬別人,我是別人的蚊香。
城里的蚊子嬌氣,挑食,在它們眼里我大概是最好吃的。出差與人同住一室,多是我徹夜折騰,別人無恙。當然也有個別的,搞義務獻血,只顧自己打呼嚕磨牙說夢話,反把我攪得不安生;到后半夜忽然沒聲了,又讓人擔心他是否失血過多,探身去摸他的鼻息。第二天見他滿身紅點爬起來罵罵咧咧,那時蚊子已腆著大肚子凌空翱翔,像會飛行的孕婦,氣死他!
城里的蚊子像城里的人,愛打冷戰。野地的蚊子就不同了,來時成群,編隊飛行,搞地毯式轟炸,聲音吵像足球流氓起哄;且都是近親結婚,形象又蠢又怪,逮誰吃誰,不分精糙。有一次下基層,連夜趕稿,只得將床單蚊帳扯來從頭纏到腳,唯露一雙眼睛在外,同室那位睡得迷迷糊糊,從帳內伸頭,魂不附體,像見了白無常。剛到部隊時,跟領導去一個村寨搞軍民共建,領導說那里的蚊子特有名,三個蚊子一兩五,十個蚊子炒盤萊。我說那怕是蜂蛹吧;領導說比蜂蛹還好吃;我們去后領教了,那種蚊子會俯沖,扎人似納鞋底,隔著衣服也扎透。還聽說有個人踏實,要被提拔;領導找他談話,他見領導臉上趴著個蚊子,一巴掌扇過去,領導被扇懵了,蚊子也沒打著,提拔的事就黃了。
我最恨蚊子的道貌岸然,擾我咬我,始終是君子動口,而我卻是小人動手。它的尖嘴和我的巴掌都是賜與的,沒辦法。連晴大熱時,蚊子都不見,休閑納涼去了。我一時竟很不習慣,手足無措,仿佛下棋失去了對手,論戰找不著論敵,極為無趣。將軍和士兵是為自己的敵人而存在的,鳥盡弓藏,馬放南山。我斗志消退,文章也蹩腳,有點寂寞。
作者簡介:郭松,四川古藺人,川大本科生,貴大研究生,從軍23年,從檢16年,云南省作家協會會員,在《散文選刊》《散文百家》《邊疆文學》《檢察日報》《云南日報》《春城晚報》等發文120余篇,在《詩詞報》《詩詞月刊》《中國詩》發詩100余首,獲中國散文年會“十佳散文獎”,4篇散文被選為初高中語文試題。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