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麥香,鄉情眷戀
作者:安玉琦
六月里,那一縷縷金色的麥香,總會從塵封的記憶深處悠悠溢出……它如同神奇的精靈,在微風中翩躚起舞,將馥郁芬芳悄然彌散,宛如故鄉溫柔的呢喃,承載著我魂牽夢縈的鄉情眷戀......
春風如溫婉的使者,邁著輕盈步履,輕撫廣袤大地,沉睡一冬的麥苗,仿若被溫柔喚醒的孩童,紛紛從松軟泥土里探出嫩綠而略帶羞怯的面龐。
隨著時光的悄然流逝,麥苗褪去稚嫩,如同朝氣蓬勃的少年,奮力拔節、抽穗。田野的色彩也在不經意間悄然蛻變,由清新的翠綠漸次暈染成燦爛的金黃。微風拂過,麥浪翻涌,宛如金色的波濤洶涌起伏,“沙沙”的聲響不絕于耳,那是麥子歡快吟唱的生命贊歌啊。
極目遠眺,金色麥浪浩浩蕩蕩,宛如一片無垠的金色海洋,每一道波紋都涌動著蓬勃的生命力。一株株麥子飽滿豐盈,沉甸甸的麥穗壓得麥稈微微彎曲,像是在向孕育它們的大地母親致以最虔誠的謝意。密密麻麻的麥粒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點點金光,恰似無數璀璨的寶石鑲嵌其中,熠熠生輝。
到了麥收時節,整個村莊都沉浸在忙碌而熱烈的氛圍之中。天剛破曉,生產隊長就扯著嗓門大聲吆喝著:“割麥子啰!割麥子啰!”男女老少紛紛走出家門,有的拿著鐮刀,有的推著獨輪車,有的扛著扁擔……滿心歡喜朝著承載著希望的麥田出發,比著賽著收割麥子,那時號稱“虎口奪糧”——吃飯都要家人送到田間地頭。看哪,他們彎腰俯身,如虔誠的信徒,揮舞著鐮刀,“唰唰”的割麥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曲激昂而又歡快的勞動樂章。每一次鐮刀的起落,都飽含著對土地的深情與對豐收的渴望。汗水濕透衣衫,順著臉頰滑落,滴入腳下的土地,仿佛為這片土地注入了新的生機。所以,人們的臉上始終洋溢著幸福滿足的笑容,那笑容里滿是對收獲的期待與喜悅。
學童們也放了“麥假”,便加入了這場豐收的盛會。他們像一群活潑的小雀兒,緊緊跟在大人身后,在麥田里歡快地撿拾麥穗,嘴里還念叨著“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所以,誰落下一個麥穗,都被“刮鼻子”。由此引出陣陣天真無邪的笑聲,如同清脆的鳥鳴,在廣袤的田野上空回蕩,為忙碌的麥收場景增添了一抹溫馨與歡樂。
不幾天,麥子都搶收到場里晾曬著,等到麥芒乍起,麥粒露臉時,趁著晌午頭,日頭越毒越好,那是摔打麥穗的最好時機。在隊長的帶領下,“麥個兒”一堆一堆早分好了——那時按麥個兒記工分。于是,一家一伙,在凳子、杌子壓塊石頭上摔打麥子——那時手工打麥子,因為要留存麥秸,它是用來繕草屋、打繕子遮糧囤的好材料。所以,摔打麥子要雙手緊緊掐住麥秸,使其團結在一起,即便翻來翻去摔打著,也不會折斷麥秸,卻見麥粒紛紛落下,不一會,跟前就出現一個散發著麥香的麥堆,使人喜不自禁。不過,這是個力氣活,又是個精細活,必需用力用心;如果隊長驗收不合格,不僅返工,還得扣工分。不過,俺村的人都誠實得就像飽滿的麥粒一樣,沒有“私心眼”。那么多年,只有猴子“耍滑頭”被隊長抓了一回。
麥子打完了,又曬干了,就等著分麥子了,那就像過年一樣喜慶啊!家庭婦女們挎著箢子、提著麻袋早早地聚集在場邊上,迫不及待地領回屬于自家的麥子。而且分麥子儀式,不僅隆重而且虔誠。隊長帶領幾個德高望重的頭面人物,先把場地打掃干凈,再把桿秤反復驗證,確保斤兩不差分毫,再一家一家分麥子——此時此刻,整個村莊都沉浸在新麥的馥郁香氣里......
過不幾天,家家戶戶用新麥磨出雪白的面粉,蒸出香氣四溢、蓬松柔軟的餑餑。那餑餑白白胖胖,散發著醇厚濃郁的麥香,咬上一口,飽滿的口感與甘醇的麥香在口中散開,滿滿的都是幸福的味道。孩童們拿著餑餑炫耀著,像歡快的小鹿在村里奔跑嬉戲,清脆的歡聲笑語回蕩在村莊的每一個角落,為寧靜的小村莊注入了無限生機與活力。老人們圍坐在一起,品嘗著新麥制成的美食,滿臉的皺紋里都綻放著藏不住的幸福笑容。
然而,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懷揣著夢想,紛紛告別了生養自己的故鄉,奔赴繁華的城市打拼。因而,故鄉的田野上,曾經熟悉的身影日漸稀少,取而代之的是轟鳴作響的現代化農業機械。這些機械雖然讓麥收變得輕松高效,卻也讓曾經充滿歡聲笑語、人情味十足的勞動場景漸漸消逝,只剩下記憶深處難以忘懷的一抹剪影。
如今,我也如同眾多游子一樣,離開了生我養我的故鄉,來到繁華喧囂的城市工作、生活。每當在超市的貨架上看到售賣的面粉,思緒便不由自主地飄回故鄉,那一片片隨風搖曳的金色麥浪、令人沉醉的麥香,瞬間涌上心頭。這麥香,仿佛是一根無形的絲線,一頭系著故鄉的土地,一頭牽著我的心魂。是的,那濃郁的麥香,是故鄉獨特的味道,早已鐫刻在我的靈魂深處,成為我永遠無法磨滅的鄉情眷戀。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