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多維六月
作者:黃冰
A
六月應該是一年之內特定或者特殊的紀念日最多的月份。使原本平淡無奇如多米諾骨牌一樣次第撲面而來的日子別具底蘊與意義。
首開六月節日先河的就是龔自珍詠誦過的“童心來復夢中身”的兒童節。但去年的這個兒童節令人感覺異常壓仰與沉重。在兒童節剛剛過后的翌日凌晨,稚嫩的童聲合唱還在耳際回旋,一位高貴典雅卻萬念俱焚的年輕美麗母親,從自家居住的高層以自由落體的方式撲向大地的懷抱,追尋她不幸罹難的愛子去了。就在這位女士毅然決然自行了斷的一周前,她的幼小的孩子因蹲在后面系鞋帶而被突然啟動的汽車一撞而“涅槃”。不到十天妻兒接連意外喪生,原本生活優渥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僅剩一人,短短的幾天迭遭巨變,獨活的那位丈夫與父親真是肝腸寸斷五內俱裂,時刻都想追隨妻兒而去。本來收入不菲條件優越的這家人是左鄰右舍羨慕的對象,可是遭此一大劫,再高的地位再多的財富又有何用?健康、安全、平安這六個字才是最重要的。但這個很難達到的,其實也只是人的一種美好善良的愿望而已。須知無常與變化才是常態。成、住、空、壞是人世乃至整個世界的基本規律。
這個不幸的孩子恰好在那個時空點出現,又恰好是在一輛汽車的背后,恰好又是這個孩子而不是其它任何人、而恰好又是這輛汽車,真是躲也躲不過,逃也逃不掉,那么,這輛車與這個孩子在特定的時間空間的意外“邂逅”,就是這樣的順理成章。由此一切看起來好像都是命中注定、因果輪回。其實說是能量的瞬時轉換應該更為貼切。父母給我們的能量是先天的生命原動力,相對重要的這個決定每一個人的生命質量。后天能量的補充有飲食,這是機體所需要的。還有精神、情緒、知覺等意識形態領域的修煉。另有一種就是每時每刻接受的宇宙輻射過來的能量。能量一旦遭到破壞~內在或者外界,也就是人體這個小宇宙停止運轉之時。
天地萬物都有存在與消亡的過程。當一場暴雨摧毀樹木鼎盛的年華,好似能聽到痛苦的吱啞之聲,當一陣狂風吹滅鮮花璀璨的青春,仿佛傳來不甘的沉重嘆息。當動物被屠宰會發出尖銳持續的慘叫。這些動植物在受到意外傷害時的種種狀態,都只是單純的應激反應。都沒有人類朝夕相處的親人突遭變故時的激烈表現:捶胸頓足、淚雨傾盆、悲痛欲絕、痛不欲生。正如那位短時間內痛失妻兒的不幸的男人。豐富而充沛的情感是人與動植物的分水嶺,同時又何嘗不是痛苦的源頭?
情感、邏輯、思維、記憶為一個正常人必備的四大要素。其中情感與記憶尤為重要,失去了這兩項,人就成了冷冰冰的機械裝置。前蘇聯女作家艾特瑪托夫長篇小說《一日長于百年》里面的主角正是因為喪失了情感與記憶,竟然將槍口對準了親生父母。
俗話說“一樣生百樣死”。從古至今所有人都以一種相同的方式呱呱墜地來到人間,最后的結局卻千奇百怪不一而足。九省通衢的那對母子恐怕做夢也想不到加諸己身的竟然是如此慘烈的死法。死神就是這樣的不請自來猝不及防。
這類似于古羅馬軍隊中的十一抽殺,這是羅馬軍團對臨陣脫逃者施以集體懲罰的一種手段。即將判逃人員分為每10人一組進行抽簽,每次都會有一人抽準死簽。以此類推循環不已。這是所有人無可逃避的最后歸宿,只不過是時間的遲早而已。但人異與動植物的就是具有所謂的主觀能動性(即主管思維與想象的額葉區),總想與命運之神較量一番,民間又有兩不夠之說:賺不夠、活不夠,一個人一輩子賺多賺少活長活短,其實都是有定數的。而貪心不足蛇吞象,到頭來只能是徒留笑柄。
人與萬物一樣的,都是氣散則亡氣聚則生,生死只是能量的轉移。這氣就是亙古運轉不己的宇宙能量先天之氣,只不過機緣巧合“隨意賦形”,成了具有固定外在形態的實體:一只狗、一頭牛、一朵花、一條河、一座山乃至地球上已知生物中最高級別者~人類。
既然隨時隨地都會“過去”,再次還原為虛無縹緲的氣體。那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想還是在睡夢中悄然而逝、這樣的方式相對比較好,由短睡適時轉為長眠,不驚動一片樹葉的墜落,“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只是“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人類的痛苦與歡樂從來不相通。永失至親的武漢那家人又如何面對接踵而來的未來的歲月?
如能再度“成形”,那我寧愿做一朵晶瑩剔透的露珠、一片潔白無瑕的云彩,即刻美麗隨時飄散,我行我素來去灑脫。而在人間即便貴為王候將相,也是憂愁遠遠大于歡欣。
B
一年一度萬眾矚目的高考,備受呵護的學子們其實超過一半的人都可以過關。這不象原來那樣難度很大,一個地方偶爾出一個高考狀元,會產生很大的轟動效應。物以稀為貴,如今多了自然價值就不大了。每年1000萬左右的高考生也就是說每年至少同樣數目的大學畢業生,2024年的高考生是1179萬,超過挪威、瑞士、以色列、新西蘭、新加坡等國家的全國總人口。而歷年整個社會的空閑崗位只有80多萬,不止十倍的缺口懸殊(所以說得到者應該倍加珍惜)!這意味著絕大多數大學生都要自謀生路、自主創業(說的好聽,實際操作難于上青天)。當年那位北大中文系的高材生陸步軒據說后來殺豬宰羊大發了,可他已被包裝宣傳近似于一個傳奇或者神話。每年僅僅是溶入社會的大學生群體,就是異乎尋常的一千多萬的數字(應該還是男性占大多數),如此不斷造成人口基數激增,就引發了包括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等重大問題。
而地球總人口目前已經突破80億大關。據測算每一秒鐘就有5個嬰兒迫不及待地降悄臨人世,一天是40多萬人,一年就是可怕的1.6億人。于是全球范圍內到處都是人滿為患人頭攢動,到處都是摩肩接踵艱于呼吸視聽,這樣類似于電梯效應的狀況,就產生了許多惡性案例或極端事件。
難道真如賈平凹所說“世上的狼蟲虎豹少了,因為都轉生成為各類惡人”?
地球已經存在了46億之久,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其有限的空間不僅不增反而縮水了,而人口的持續爆炸早已使這顆球不堪重負,真擔心它會象孩童手中的彈珠一樣在重壓之下墜入無邊的黑洞。
李白、王勃、陶淵明、蘇東坡等古代偉大詩人,他們所處的時代相對地域廣闊人口稀少,所以他們才能心胸開闊情緒高昂,信馬由韁揚鞭策馬去往任何一個理想中的地方,沿途留下了不少膾炙人口名垂青史的作品。
我們現代人別無選擇地遇到了這個人口爆發式增長期。這是迫在眉睫的嚴重問題,與每一個人都息息相關。
那么移民去外星球?
這個“異想天開”式的計劃早就有人提出,可是具體去那里?何種運載方式?一次去多少人?而最重要的是那邊到底適合不適合人類生存?
退后一萬步說,就算真的移民到了太空,可經過若干代的繁殖(在這方面,人類的能力無可匹敵),肯定又是人滿為患。到時候又該怎么辦?
好在宇宙自有平衡的原則,戰爭與疾病就是其屢試不爽的鐵律。
C
說來也巧,每年的高考日也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也是人類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登陸戰——諾曼底戰役勝利紀念日前夕,今年是諾曼底登陸戰第80周年。80年前的1944年6月6日座落在法國塞納河谷的小鎮諾曼底仿佛一夜之間人口爆長,這里變成了當時最大的兵營,聚集了最多的軍隊,有將近300萬的軍人齊聚這里,數十個陸軍裝甲師、坦克師、步兵師、防空師正蓄勢待發,空中是遮天蔽日的上萬架戰機,海上數千艘戰艦的轟鳴驚天動地。
翌日凌晨,盟軍艦隊萬炮齊鳴,掩護著從數以千計的登陸艇中蜂擁而出的士兵們,這就是二戰同盟國籌劃已久的諾曼底登陸戰。雖然盟軍對這場最大規模的登陸戰做了種種周密部署和偽裝行動,但仍然遭到德軍的頑強抵抗。諾曼底戰役有多達12萬的聯軍官兵倒在了血泊之中,僅在被稱為地獄的奧馬哈海灘即有3000多名軍人陣亡。最終盟軍依靠強大的后備力量終于贏得了諾曼底戰役的勝利。此后士氣高昂的盟軍又連續發動了卡昂戰役、市場花園戰役、魯爾戰役等激烈戰斗,并粉碎了納粹德軍最后瘋狂的反擊~阿登戰役。直至與蘇聯紅軍易北河勝利會師,很快就兵鋒直指納粹老巢柏林——敲響了第三帝國的喪鐘。
作為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戰爭,第二次世界大戰總傷亡約二億人,而財產的損失更是一個天文數字。這就是正義與自由的代價。
而在二戰結束后的數十年里,又爆發了上百場局部戰爭,又有數千萬人死于非命。當下持續一年半的俄烏戰爭雙方鮮血都快要流盡了,也絲毫看不到偃旗息鼓的跡象。
實際上大小戰爭一直伴隨著人類始終,從一開始的石刀石斧,到弓刀鋒鏑直至各種現代化武器,死于自相殘殺的人員遠遠多于自然災害。最終毀滅人類的也就是人類自己。
有一個科學假說,設想地球就是高級智能囚禁人類的動物園(實驗室)。那么當智能有一天觀察這個動物園時,看到聽到的依然是一片慘烈的場景。
“囚禁在籠子里,它們都是這樣的,豈敢再放它們出太陽系?”
“那就一直關著它們?直到它們自我全部毀滅的那一天”
“對頭”。
D
6月16日是眾所周知的父親節。令人情不自禁想起川中畫家羅中立那副名畫《父親》。定格的這個父親形象古銅色的皮膚、滿臉猶如刀劈斧鑿的皺紋,是歲月的記載、是苦難的轍印。其實甲骨文中的父親的父字,字型原義是舉著棍棒打獵,維持全家老小的生計,同時又有持規教育斧正子女的含義。
在一個家庭中父親頂天立地,因為他肩負養家糊口的重任。父親的身份千差萬別,但父愛的濃度深度并無二致。
如何做一個好父親,是每一個父親的“難題”。魯迅先生有篇文章說的好“覺醒的父母,完全應該是義務、利它、犧牲自己。放子女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
昌耀先生的名作《劃呀劃呀父親們》是一首氣勢磅礴激情如火的獻給父親們的杰作。真可以說是震古爍今穿越未來。父親們都應該讀一讀。
E
6月里的某個日子,還是屈原自殺殉國的紀念日。屈原本質意義上是一個浪漫主義詩人,他的有宇宙意識的《天問》很了不起。“日月安屬,列星安陳”八個字問的好,太陽與月亮不偏不倚正好處在與地球適當的距離,這到底是自然形成的?還是“上帝之手“安排的?對此現代科學家們也是一籌莫展百思不得其解。
屈原既然有這樣的浪漫主義情懷,顯而易見與官場不太符合,肯定是與一國之君多有爭吵,但常常氣不過的楚懷王也沒有對他痛下殺手,而只是流放了事,畢竟曾是上層建筑的一員,又與懷王沾親帶故。可屈原自己想不通啊,他在汨羅江邊徘徊不定,看到魚躍鳥飛真是羨慕不已。恍惚中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條魚,自由快樂地游哉悠哉。不知過了多久,在岸邊垂釣的漁夫們忽聽到一聲巨響,濺起的浪濤如一個驚嘆號~最后的天問。屈大夫投江自盡了,村民們泣不成聲而奔走相告,并紛紛將一種臨時的食品粽子擲于江中轉移魚蝦的注意力,讓它們不要破壞屈原的遺體。以此一路口耳相傳,每年特定的這一天舉行種種活動紀念屈原就成了固定的儀式。詩人屈原生前品性耿直疾惡如仇,也做過不少利國利民的事情。但是以此把他看作是青天的化身實在是要不得。青天觀念、青天思想都是舊時代善良的老百姓對個別官員操守的肯定。這取決于官員個人道德修為的贊譽,畢竟是不太牢靠,應該是整個制度使然才是堅實的基礎。
時間過得真快,半年的光陰仿佛一晃而過。下半年也有不少特殊的紀念日,尤其是與雨雪相關的人事、詩詞,敏感多思之人又會為此而激動。人天生就有一種多愁善感的思緒,炎炎夏日寫詩作文消暑解悶,白雪皚皚之時又抱怨大雪紛飛困守家園。而低等的動植物就沒有這樣的煽情,總是隨遇而安逆來順受。人也應該是這樣的,因為在自然界人不過只是會思想的蘆葦,雖有思想本質上還是一株隨時可以被風摧毀的蘆葦。
作者簡介:黃冰,男,陜北綏德人。系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陜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在延河、星星、文學陜軍、青年文學家、中國作家網等雜志及平臺發文數十萬字。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