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歌的日子隨落葉飄逝
作者:韓建中(北京)
寫在前面:真的不想打開這頁塵封了許久的日記,每次看到桔色的東西,我都會想起她,想起那位打開我心扉的女孩。歲月是一枚雕刻人生軌跡的鋼刀,它可以左右一個人的人生足跡,但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那顆曾經浪漫的心。
我與阿輝是在火車上認識的,我們的相識純屬偶然。說起那次相識,還得回到十年前。那是一個下一場雪的冬天,我從千里之外的云南回老家探親,當列車行至河南省會鄭州站時,車門口上來了一位模樣秀麗的女孩。中等個子,留一頭披肩長發,戴一副比拇指蓋大不了多少的眼鏡,她徑直走到我面前,怯生生地問:“請問,這兒,有人坐嗎?”
“哦,沒有。”正在愣神的我馬上反應了過來。
于是,她坐到了我的對面。這一坐,便坐出了我的初戀。不用我細說,明眼的人都會明白,她便是后來成為我第一位女友的阿輝。
以后的日子里,我們便開始通信,從一個月一封,進而發展到一周一封,再后來是一天一封,甚至有時是一天兩封。她是第一個走進我內心的女孩,所以對于她,我總是很小心地交往,生怕有一日她會從我的身邊飛走。
我很清楚地記得她的第一封來信是二月二十九日。那是一個極為特別的日子,四年才能遇上一回。捧著那飄著女孩特殊香味的玫瑰色信封,我激動得差點掉下了眼淚。
這是我二十年來第一次接到一個女孩的信,那種心情真是難于言表。同宿舍的一位好友開玩笑地說:“真是沒料到,你這個小木頭也開竅了,我敢肯定,這信一定是姑娘來的!”(差點忘了告訴各位,由于本人生在農村,平時少言寡語,因此得名“木頭”)
“不是我女朋友,是……你們讓我怎么說呢。”我趕緊否認。
“別不好意思嘛,反正,她肯定是個女孩。”
我知道,他是把阿輝當作我的“那位”了。可是我,可是她并不是嗎,至少現在不是。
……
幾個月以后,我們的關系有了飛速的進展,連彼此的稱呼也發生了變化。她喊起了戰友們給我起的“雅號”——木頭,而我也像其他城里長大的小伙子一樣趕時髦地喊她“阿輝”。每次收到來信,一看信封,便知道是她來的。自從認識她以來,她的每一封信都是用的同一種信封。我曾注意過,這些信封都是同一家工廠同一天生產的,也不知道她一下子買了多少個同樣的信封。
時間好快,一晃又是一年,我再次登上回鄉的列車。這一次,我要去看她,看那位我一直心牽夢繞的“阿輝”。這是她第一次約我,當然,我也一直在等這個機會了,盡管她的工作單位與我的家鄉并不在同一個方向,但為了能見到她,我不會有任何的顧忌,哪怕繞行一萬里,我也要見到她。
那個冬天特別冷,當我下火車時,一眼便瞥見了頸上系著一條桔紅色圍巾的她,我的眼睛潮濕了……
阿輝,你的心可真細,我只在信中講過一次我喜歡桔紅色,你倒記得那么清。
“怎么樣,你不是喜歡桔紅色么,這是我去年買的,一直沒舍得拿出來,就等你了。這可是除我之外的‘處女看’。”
“阿輝,謝謝你。”我輕輕地擁住她那雙凍得發抖的手,一個勁地往我懷里塞。
“木頭,你以后可是軍官了,可我還是個小工人,我看咱們不般配吧。”閑下來時,阿輝伏在我懷里喃喃地說。
“阿輝,我們有緣,我們是最合適的。不過我總是感覺到,以后的某一天,你會離開我。真的,如果你遇到了比我好的男孩,你可以走,我也會為你高興的。可是我自己不論遇上多好的女孩,我都不會動心的,有你,我就滿足了。”
“烏鴉嘴,就你胡說……” 阿輝一下子用細嫩的小手捂住了我的嘴。
……
實事證明,我果然是個“烏鴉嘴”。
半年后的一天,我接到了阿輝的最后一封信:
木頭:
實在對不起,和你好了幾年,這回真的要離開你了,我真是不知怎樣開口。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但是我真的不能和你結婚。
下個月,我就要結婚了,他是我爸爸同事的孩子。為咱倆的事,我哭了好幾天,甚至連死的心都有了,可是父母還是不答應,說我們倆一個天南一個海北的,根本就不可能,再者,父親那位同事曾救過父親的命。我真的喜歡你,可是,現在說這個有什么用呢?對不起——
要是人真的有來世的話,下輩子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嫁給你,一定!
心里永遠有你的阿輝
七月五日
看罷此信,我的心里好一陣難受,身體也一下子垮了下來,從來不知生病是啥滋味的我,居然大病一場,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個星期。
幾個月后,我的心情開始好轉,但仍然高興不起來。我知道,阿輝再也不可能回到我身邊來了,她已為人妻。不久的將來,我也會為人夫。從此,我們只能在心底里默默地祝福對方了。
再見了,阿輝,與你共處的日子就像發黃的樹葉一樣,漸漸地溶入了我記憶的光盤。那段有歌的日子,已經隨落葉飄入了潺潺流淌的小溪中,漸漸遠去了,遠去了……
作者簡介:韓建中,筆名鹿鳴呦呦,河北平山人。著有作品集《夢魂》,有作品在《人民日報》、《解放軍報》、《解放軍生活》、《山西日報》等報刊發表,獲第七屆、第八屆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后勤部軍事文學獎。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