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里的歷史糾葛與鄉(xiāng)情
文/王廣東
前兒刷抖音,冷不丁刷到個博主站在李春芳故居門前。那故居透著古樸,青磚灰瓦,檐角風鈴輕晃,似在低訴往昔。博主一開口,像往我心里扔了個小鞭炮——稱《西游記》并非吳承恩所寫,而是咱江蘇興化的大明宰相李春芳的手筆!
咱興化,向來頂著“中國小說之鄉(xiāng)”“國家文化名城”的名號,要是四大名著都跟咱這兒沾親帶故,那可太有面兒,心里頭準樂開了花。
這博主說得頭頭是道,拿本《話說吳承恩 —〈西游記〉作者問題揭秘》做依據(jù)。說李春芳號“華陽洞天主人”,與《西游記》金陵世德堂本卷首“華陽洞天主人校”能對上;書里詩句藏著“春芳長者留跡”,像特意留的暗號;又說李春芳對儒釋道門兒清,跟《西游記》多元思想契合;連原著方言都和興化話相似。
可細琢磨,她最關(guān)鍵證據(jù),不過是手稿里李春芳的“留章”——“春芳長者留跡”,這好比用細竹竿撐大屋,忒不牢靠,指不定看錯了。
要說正兒八經(jīng)考證,“吳承恩是《西游記》作者”早有定論。天啟《淮安府志》白紙黑字寫著,吳承恩在湖北荊憲王府任過職,與世本陳元之《序》里“《西游記》出于藩王府”能對上,《吳承恩詩文集》和《西游記》也相互印證,默契得像老搭檔。
吳承恩是淮安山陽人,李春芳是興化人,兩地相距不到200公里 。嘉靖年間,文人愛搞文友聚會,類似如今的沙龍。有一回,李春芳去淮安參加聚會,正巧碰上吳承恩。兩人目光交匯,像磁石相吸,被對方才華深深吸引。李春芳拱手:“久聞兄臺才名,今日得見,實乃幸事。”吳承恩回禮:“豈敢豈敢,早聞李兄學富五車,今日有緣相聚,還望多多賜教。”
眾人寒暄后,吟詩作畫。李春芳才思敏捷,提筆寫下“清才奕奕丹霞客,垂柳陰陰梓里亭。”眾人贊其意境美,既贊吳承恩才情,又繪出聚會地清幽。吳承恩當即和詩,有“共賞此景情無盡,愿與君交歲月長。”
后來李春芳入朝為官,做到內(nèi)閣首輔。即便位高權(quán)重,也沒忘吳承恩,常寫信分享京城事,交流文學心得。辭官回興化老家后,兩人見面更方便。興化的湖蕩、菜花、垛田,都留下他倆足跡。漫步其間,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日子愜意。
隆慶六年(1572年),李春芳父母雙登八十歲。吳承恩得知后,作《德壽齊榮頌》致賀。頌中“猗歟我翁,含和葆光。早擅才譽,名播膠庠。”贊李春芳父親早年才華出眾,聲名遠揚學府。“我媼之德,柔嘉維則。內(nèi)治克修,蘋蘩是式。”贊美李春芳母親品德溫柔,遵循禮儀,治家有方。還以“于維二老,眉壽且寧。如岡如陵,永錫遐齡。”祝愿二老如山川長壽安寧。
萬歷十年,吳承恩在淮安老家貧病纏身,最終離世。李春芳聽聞,淚奪眶出,急如熱鍋螞蟻,星夜從興化趕往淮安。到后親力親為操持喪葬,從選棺材、布置靈堂到招待吊唁客人,里里外外一手包辦,后事料理得妥妥帖帖。
吳承恩在世時,《西游記》未完成、未出版。李春芳深知其價值,為完成老友遺愿煞費苦心。四處搜羅資料,遍訪吳承恩故交,如探尋稀世珍寶,一心完善此書。萬歷二十年,他慷慨解囊,在南京刻印出版《西游記》,讓奇書重見天日。
咱興化與四大名著淵源深厚!《水滸傳》作者施耐庵是興化人,以如椽巨筆勾勒梁山好漢傳奇。李春芳與《西游記》關(guān)系匪淺,除助力老友成書出版,還有觀點認為他是隱身作者“華陽洞天主人”。《三國演義》作者羅貫中是施耐庵高徒,受老師在興化創(chuàng)作生活熏陶,與興化也有千絲萬縷聯(lián)系。四大名著竟有三部與興化相關(guān),凸顯興化文化底蘊深厚。
說起來有趣,奶奶是李春芳家族支族的后人。如今,這支聚居在興化西城門口石橋附近的李氏族人,皆從同一宗族脈絡(luò)分衍而來。我們村距西城門口不過兩公里,奶奶這一脈便在此落地生根。村里王姓居多,李姓族人幾乎都與奶奶同屬一個支族。
小時候聽舅爺爺講,家族原本留存著族譜,早年一直由西城門口的長輩妥善保管,他還親眼見過那泛黃的族譜冊頁。在西城門口求學時,我結(jié)識的不少李姓同學、朋友,與表叔家兒子一樣,都屬“竹”字輩——這些帶著家族印記的緣分,讓我對故土的眷戀愈發(fā)深厚。
李春芳曾居要職,這層家族關(guān)系我視若珍寶。我鐘情舞文弄墨,身邊不乏興化文友。若哪天《西游記》作者確鑿為李春芳,我怕是忍不住,逢人便炫耀,攀攀這文學親緣。
今年春節(jié)刷抖音,還是那位博主。當時電影《哪吒2》正火,她介紹電影作者陸西星是興化人。我刷視頻大意,把“陸西星”聽成“陸星兒”。巧合的是,我正寫關(guān)于興化的散文,打算把鄭板橋、施耐庵、陸西星等家鄉(xiāng)名人寫進去。因?qū)Α赌倪?》和陸西星了解少,文章出錯。發(fā)表后才發(fā)覺,趕忙查資料修正,心里懊悔,怪自己學識淺,對歷史資料把關(guān)不嚴。
咱興化文化底蘊深厚,歷史是先輩留下的無價寶,容不得褻瀆輕慢。興化不只是座城,更是文化記憶與傳承的精神家園。無論是自媒體創(chuàng)作者,還是像我這樣熱愛家鄉(xiāng)文化的普通人,都該把這份歷史情懷揣在心里,讓興化的故事在真實的土壤里生長。畢竟,對故土的敬畏,從來都藏在一筆一劃的較真里,藏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講述中。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quán)發(f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