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大沙漠里相遇。男人發現女人時,女人因為饑渴和勞累而奄奄一息。
女人已經瀕臨人生的終點,她將一個黑色絲絨小包塞進男人手里。懇求道:交給他。
男人焦急地追問:他是誰?去哪里找到他?而女人已溘然長世。
黃色的沙漠風暴撲天蓋地從西方席卷而來,轉眼將女人埋沒。風沙過后,天地澈明,水洗似的干凈。到處是連綿起伏的沙包,再找不到女人存在過的痕跡。
男人打開布袋,里面是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在藍藍柔月映照下通體發光。他目瞪口呆。
現在,不管他愿意還是不愿意,總之他必須背負起這份重托,將夜明珠送達至“他”抑或是“她”,不知名者的手上。當然,如果他擔當得起良心的譴責,也可以將夜明珠據為己有。而男人想都沒有這樣想過。
幾天的跋涉后,他來到一片綠洲。綠洲到處是駱駝和四處游方的小販,集市上遍布色彩奪目的珠玉和瑪瑙,在陽光的照耀下,整個綠洲華貴而富麗堂皇。
受人之托的男人不知如何尋找夜明珠的主人,因為語言不通,他無法和綠洲里的居民溝通。于是他來到集市,拿出一塊方巾,將夜明珠擺在上面,希望有人主動和他交流。
終于有人注意到了他,站在他身邊嘰嘰嘎嘎地說話,而且人越聚越多,直到擁堵了整個市集。
現在,所有的人都圍在他身邊了。男人抬頭沖人們微笑。
人們一齊指著他哈哈大笑。男人在人們的指點中開始失去自信,他摸摸自己的頭發,自己的臉,以為沾上了什么臟東西。人們更加大聲的哄笑。
男人順著人們的手指指向,望向地上的夜明珠,愣住了:從包袱里拿出時還燁燁發光的夜明珠,此時變成一塊丑陋的石頭。這絕對是那顆夜明珠,為了以防萬一,他一直抓著它,從沒有離手。
綠洲里的人像看猴戲一樣,嘲笑圍觀這人賣石頭的外鄉人。男人只好收起方巾,在他將夜明珠放入懷里的那一瞬即,明顯地感覺到手中之物重新變得溫潤圓滑。男人思忖一下,明白了:夜明珠不屬于這里,這里沒有他要找的人。
來到第二個集市是在十天之后。他知道夜明珠是通靈之物,自會識別有緣之人,所以他這次直奔最熱鬧的地方,放心大膽地將夜明珠放于集市之上。但這次他失算了,眨眼之間,夜明珠從他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飛。男人呆呆發怔。
他茫然四顧,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難道,夜明珠找到了自己的主人?他不禁有些失落。
突然,一個重物砸在他的腦袋上,血涌如注。一個兇神似的惡漢站在他的面前。呸了他一口,罵道:竟然拿一塊石頭藏在懷里,壞了他神偷子的名聲。周圍的人也圍了過來,紛紛指責男人壞了這個市鎮幾百年來“偷必有值”的規矩。
原來這是一座“小偷之城”。偷在這里是合法的,每年都要進行偷技比賽,以維系“人人會偷”的傳統。
群眾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眼看就要引起一場暴亂。男人匆匆撿起剛剛扔向他,又變成丑石的夜明珠,抱頭鼠竄而逃。
他一直逃了很遠,悲傷快要把他壓垮了。
他不知怎么兌現他的承諾,幫助那個女人找到夜明珠的主人。因為恐懼于上一次的經驗,所以他來到下一座城市時,怎么下決心也不敢入內,只好坐在城門口嚎啕大哭。
城市的王聽到他的哭聲,讓侍者帶他進入宮殿,問他:我的王國里的人民一向豐衣足食安居樂業,從來沒有人哭泣,你因為什么哭得這么傷心?
男人哽咽著,將沙漠中受人所托的來龍去脈一一道來,說,我只是一個喜歡旅行的人,我只是希望在有生之年到過所有的地方,去過所有的城市,見識所有自己未曾見識過的風俗人情,可我剛剛離開家鄉,還沒來得及探索到一個新城市,就在沙漠里碰到那個女人。唉,我的命運怎么如此的乖僻不幸。
王說,聽說有一種龍珠只在有緣人面前顯露它的本真。王讓他拿出明珠,明珠只是在王眼前閃了閃,又變成一塊石頭。
王深思良久,道:我相信你,你是一個高尚的人,所以龍珠在你手里是明珠,而在俗人眼里只是一塊石頭。王頓了頓:我來告訴你,孩子。王扶起男人。你完全不用將此事當成是負擔,只需要隨緣,自然而然就會找到明珠的主人。
可是,您不覺得別人的信任,自己做出的承諾,同樣都是人生的重負的嗎?時間越久,負擔會越重,每天都讓我呼吸困難,感覺不自由。
這樣吧,你如果想卸負,可以將明珠放在我這里,只當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
男人聞言連連搖頭。他選擇繼續完成他的任務。
真是一個固執的人。王望著他的背影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