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銀萬小小說二題
作者:牛銀萬
悠悠歲月情
在昆明學習馬上就要結束了,我決定到讀云南師大時實習的大青中學去看看,因為那里有過一段難忘的情緣。
我打了一輛車,在蜿蜒曲折的山間公路上行駛了一個多小時,終于來到一處破舊的院落前。
我輕輕推開鐵柵門,這時,門房走出一個滿頭銀發駝背的老人,他打量了我一下問道:“你找誰?”
“大爺,大青中學在不在了?”
“早合并搬走了,私人買下等開發的了。”
“大爺,我想進去看看。”
老人沒吱聲,轉身回屋去了。
我來到院中,只見雜草叢生,排排房舍還在,只是瓦片殘缺不全,窗玻璃彈孔累累……
就是在這里,我度過了難忘的實習時光。
那年實習,經學校聯系,我到大青中學代高二的音樂課。
當時,班里有一位女生,個子高挑,皮膚白凈,長著一副水靈靈的大眼睛。她特別喜歡音樂,放學后,經常到我宿舍請教音樂知識,請教完,就唱一首歌讓我點評,唱得最多的是那首鄧麗君演唱的《又見炊煙》。
校園的周圍,是層層疊疊的梯田,微風吹來,綠波蕩漾,高高低低的村莊升起裊裊炊煙,與《又見炊煙》的意境很相似,她唱的時候,常常望著窗外,陶醉在其中。
“王燦,我很喜歡你。”一天,我說出了這句憋在心里的話。
她臉一陣潮紅,低下頭害羞地說:“和你在一起很快樂。”
就這樣,我們相愛了。
在我的幫助下,她音樂課進步很快,她發誓:一定要考上音樂學院!”
實習期滿,分別前的黃昏,我們肩并肩手拉手在田間小道漫步,暢談著音樂和美好的未來……
“哥,讓我再給你唱一次《又見炊煙》吧,算是為你送行。”
于是,她望著黃昏的景色,動情地唱了起來: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罩大地,想問陣陣炊煙,你要到哪里……”歌聲婉約含情,隨著晚風飄向田野,飄向起伏的山巒……
我久久漫步,這里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勾起美好的回憶……
回到城里已是晚上,我無心欣賞昆明的夜景,找了個酒吧喝起酒來。
“先生,你是外地人?”女老板笑吟吟地問。
“你的眼力真厲害。”
“你好像心事重重。”
“是呀,我在想念一個人。”
“這個人是干什么的?”
“她是我在云南大青中學實習時的一個女學生,三十多年不見了,不知道她現在干什么。”
“她叫什么名字?”
“叫王燦。”
女老板滿臉驚訝,忙問:“她多大了?”
“快五十了吧。”
“先生,你姓什么?”
“我姓牛”
“你是牛哥?”
“你是誰?”
“我是王燦呀,是經常給你唱《又見炊煙》的那個王燦!”
“你是王燦?”我站起來仔細打量,果然很像。
她見我懷疑,便說了班里幾個同學的名字。這下我徹底相信了,于是,我緊緊握住她的手說不出話來。
坐下后,她向我述說了分別后的情況:由于嚴重偏科,她高考落榜后,與一個愛好音樂的同學匆匆結了婚。一年打工時,他不幸被飛石砸瞎了雙眼。她挑起家庭的重擔,一邊打工,一邊全力培養兩個女兒,兩個女兒很爭氣,遺傳了她的音樂基因,都如愿考上云南師大音樂學院。畢業后,由于不好找工作,就開起了這個酒吧,一個吹薩克斯,一個彈電子琴。她有時也為顧客獻歌,獻得最多的是那首《又見炊煙》,常常贏得滿堂喝采。
“我給你寫過十幾封信,都石沉大海。”
“你走后,我就托人轉到城里的另一所學校,落榜后,我沒臉給你回信,后來,干脆和外界都斷了所有聯系。”
“這么多年,我一直在打聽你的下落。”
說到這兒,她眼圈一紅,流下了淚水。
“你現在干什么?”
“我回去分配在包頭的一所偏遠學校,后來考上公務員,改行從了政。”
正說著,她的丈夫摸索著回來了。
她介紹后,炒了幾個菜,三個人喝起酒來。
男人喝了一杯忙去了,我們邊喝邊暢談……
這時,她的一個女兒走過來笑著說:“媽媽,讓這位叔叔唱首歌吧。”邊說邊把話筒遞給我。
“我們一起唱吧。”她拿起另一個話筒,挽著我走到酒吧中央。
兩個女兒心領神會,伴起了奏。
于是,我們深情地唱起那首《又見炊煙》: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罩大地,想問陣陣炊煙,你要到哪里……夕陽有詩情,黃昏有畫意,詩情畫意雖然美麗,我心中只有你……”
我們唱著唱著,唱得聲音哽咽,唱得淚水漣漣……
“潔白的雪花飛滿天……”
一個星期天的上午,雪花紛紛揚揚,小城一片朦朧……
我正在欣賞電視里《潔白的雪花飛滿天》這首校園歌曲:“潔白的雪花飛滿天,白雪覆蓋著我的校園,漫步走在這小路上,留下腳印一串串……”
這時,她打來電話。
“大哥,我是你樓下打工的那個包頭醫學院的學生,想請你辦一件事,好嗎?”
“別客氣,說吧。”
“你認識的人多,能不能幫我找個頂替我的服務員?”
我笑著說:“你不干走就是了,還用你找?是不是老板要扣你的工資?要是這樣,我領你去勞動監察大隊吿她!”
“不是,不是,大哥,這樣吧,你中午下樓來,我請你吃飯,見面再說吧。”
我推辭了一下,但在她的懇求下,便答應了。
這個姑娘是包頭醫學院大二學生,家在東北貧困山區,她個子不高,皮膚白凈,說話柔聲細語,給人一種很清純的感覺。她打工的飯館,在我的小區旁,我經常去那里吃飯,慢慢也就熟了。
中午,大雪還在下。
我下了樓,見她正站在馬路邊,身上落滿了雪花。
我快步走過去,和她走進另一家飯館。
落座后,她拿來菜譜笑著說:“大哥,點吧。”
“就來我經常吃的燉魚吧。”我不加思索地答道。
菜上來后,她去吧臺要了一瓶紅盒鹿王,打開倒了兩杯,然后端杯提議:“我酒量不行,可今天請大哥吃飯,舍命陪君子,來,干杯!”說完,一飲而盡。
我勸道:“少喝點,先說事吧。”
她喝了一口茶,用烏黑的大眼睛看著我說:“大哥,你知道我家很窮,下個學期連學費也交不起了,假期沒回家,到處找打工的地方找不上,找到那家飯館,人家本來不缺服務員,可老板很同情我,把我留了下來。最近疫情嚴重,服務員怕染上病都不干了,只剩下我,馬上開學了,我得上課,可我不能就這么走了,我走了就沒服務員了,我必須找下一個頂替我的才能走,人家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了我,我不能沒良心,飯館吃飯的人雖少,但必須撐著,老板說不能關門。”
“原來是這樣?!”這個小姑娘的形象,在我的心中,一下子高大起來。
“那我盡快幫你找找。”
“不行,今天就去找!”她借著酒勁兒命令道。
“大雪天去哪找了?”
“你有辦法!”
我苦笑著,琢磨了起來。
忽然,我的眼前一亮,想到了家政,馬上來了精神。于是,匆匆吃完飯,就和她冒著大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街心走去……
可連問了三家家政服務部,都說疫情期間沒人愿去。
雪越下越大,風夾著大片大片的雪花打在我們的身上,我看見,她在風雪中凍得瑟瑟發抖。
“太冷了,改天再找吧。”我勸道。
“不行!”
“那只好去橋頭上找了。”我無奈地說。
橋頭離這兒有二里多路,我們攔了幾輛出租車都沒停。
正在我猶豫的時候,她過來拽住我的手,賭氣地說:“走,步行去!”
到了橋頭,那里站著幾個穿得嚴嚴實實的男人,上前一問都搖頭。
“回吧,回去再找吧。”這下她沒吱聲。我看見,她站在風雪中,像一尊雕像,無助地望著遠方……
回來時,雖然風停了,但雪下得更大了。
我們終于攔了一輛出租車。
上了車,她坐在后座一言不發,眼角噙著淚。
“別擔心,回去我一定給你找上,找不上我去!”
聽到這兒,她破涕為笑:“大哥,你要去我給你付錢,一直到你找下為止。”
我把她送到學校門口,望著她在大雪中走去的背影,耳邊又響起《潔白的雪花飛滿天》那首校園歌曲:潔白的雪花飛滿天,白雪覆蓋著我的校園,漫步走在這小路上,留下腳印一串串……”
作者簡介:牛銀萬,包頭市九原區機關工作,內蒙古作協會員,包頭市作協會員,在各級報刊和網絡發表文學作品二百多件,有詩作獲省級獎項。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