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兒
作者:甄西同
苦兒二十歲嫁給川。
川比苦兒整整大十歲,是個啞巴。
苦兒結過一次婚。
川沒嫌棄苦兒是結過婚的女人。
苦兒沒嫌棄川是啞巴,且比自己大。
苦兒長的漂亮,但命苦。
苦兒打從生下來就沒見過親生父親。
一次苦兒在堤上與小伙伴玩游戲,與另一個伙伴吵起來。
伙伴罵她外來戶,是帶犢子過來的。
當時苦兒什么都不懂,覺得自己理虧,哭著喊著不愿意那伙伴。
不料小伙伴的母親來了,給苦兒一耳光,罵道:“你個有娘生,無爹養的死妮子,敢在我們這里撒野,找死啊。”接著用腳狠狠踹了苦兒一腳。
倒在地上的苦兒爬起來哭著跑回家。
滿以為母親會找那潑婦理論一番,可母親不光沒出去,反而責怪起苦兒,并用手打了苦兒的腚。
苦兒不明白。
苦兒問母親:“這是為啥?”
母親沒回答。
苦兒再問。
母親說:“有事沒事在家呆著,以后不準去湖堤上玩。”
苦兒更不明白了,流著眼淚望著母親。
母親流淚了,把苦兒緊緊摟在懷里。
從此苦兒再沒去湖堤上玩,在家里幫助母親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苦兒該上學了。
學校離家有一段路程,母親總按時接送苦兒。
苦兒想給同學們玩,母親不讓。
一天夜里,母親翻來覆去睡不著。
響聲把苦兒驚醒。
懂事的苦兒問母親:“這是咋了,娘,是不是干活累的?”
母親沒回答。
母親坐起身了,問苦兒:“你想知道你爹的事嗎?”
昏暗的煤油燈下,苦兒望著母親消瘦的臉龐搖了搖頭。
母親說:“不想知道?”
苦兒說:“怕娘難過。”
母親嘆了口氣。
母親是莊上出名的俊,高高的個頭,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一條又粗又漂亮的辮子總在腰際間來回擺動。
那一年,母親十九歲,她和眾多姐妹每天晚上去莊里小學校參加公社舉辦文盲識字學習班。
講課的是一外地老師,姓劉,名家軒。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個很有學問的人。據家軒說他家離這里很遠很遠。母親問為啥到這么遠的地方來教書。家軒說有些事情不便于說,母親沒在問。
家軒年齡二十歲左右,長得風度翩翩。
漸漸母親喜歡上了他。
家軒為在這偏僻的小村莊里有這么漂亮的女人感到驚訝。
他有事沒事總想方設法接近母親。
一次,母親坐在下面聚精會神聽課,站在臺上的家軒用眼睛一動不動瞅著母親足足有二分鐘。
母親被看羞了臉,課堂里哄堂大笑。
臨近年關,家軒要回老家了。
走的前天晚上,家軒把母親留下來,信誓旦旦地說:“年后過段時間把母親接走。”
那天晚上,家軒和母親談了很多很多。
夜深了。
母親陶醉了。
母親被家軒火一樣的熱情給感染了,那一夜母親被留在他的宿舍里。
男人走了。
母親懷孕了。
男人沒有了音信。
母親一天天在等待。
母親沒將此事告訴爹娘。她知道父親的脾氣,父親知道會將自己打死。
母親的肚子一天天在大。
細心的母親看出,問起。
女兒只好將此事告訴母親。
母女倆人抱頭大哭。
母親勸女兒:“把孩子做掉,要叫你父親知道了,非打斷你的腿。”
女兒說:“娘,我不忍心啊,孩子是無辜的,要不再等等。”
一個月、二個月、三個月過去,男人還是沒消息。
母親哭著勸女兒:“你要不把孩子打掉,你就走吧。”
母親嘗試過各種手段,想把孩子做掉。也許孩子命大,或許是母親心慈手軟。
就這樣母親拖著笨重的身子來到微山湖尋找一個遠房親戚。
由于湖里人居住分散,母親沒找到那門親戚,只好住在湖堤一間被遺棄多年的破屋里。
日復一日,母親要臨產了。
母親想找一個暖和的地方把孩子生下來。
問遍所有人,沒有人接納她(這里有風俗,借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借地方叫外人生孩子)。
母親沿著湖堤找到一位孤寡多年,半瞎婆婆那里把孩子生下來。
半瞎婆婆抱著落地的孩子,望望躺在一領破葦席上的母親,苦笑著說:“孩子的命夠苦的,叫苦兒吧。”
沒多久,半瞎婆婆過世了,母親按當地風俗把婆婆送走了。
母親繼承了半瞎婆婆一間破房子(用蘆葦加成的)和一艘破小溜子(船)。風里來,雨里去,母親學會了撐船去湖里捕魚撈蝦,學會了編織葦席。
懂事的苦兒跟著母親身后,幫著母親拿著拿那。
苦兒知道了自己身世,明白了娘的心思。
苦兒知道娘在苦苦等待父親的到來,他要接娘離開這里。
苦兒也再等父親的到來。
苦兒知道自己有親生父親,且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師。
苦兒再也不怕別人欺負她了,當別人說起她沒有父親的時候,她也不去理會。
苦兒相信娘,娘不會騙苦兒。
苦兒還知道,父親在外面干大事。這是娘親口告訴苦兒的。
從那時起,苦兒更加尊重老師,崇拜老師。
每當苦兒坐在教室里聽老師講課,總是認認真真,像當年母親參加脫盲學習班一樣。
一次苦兒夜里做了一個夢,夢見父親撐著船從微山湖一端來到母親和她面前,她和母親即將蹬上父親那只船時,突然狂風四起,湖里的水浪一浪高過一浪,父親的那艘船瞬間不見了,苦兒嚇哭了,哭著喊著要父親。
母親被苦兒的哭聲驚醒了。
委屈的苦兒身子抖成一團。
苦兒把夢說給母親聽。
雖然母親沒有說話,但苦兒已感覺到母親在流淚。
日子在母女倆期盼中過著。
苦兒長到十五歲,父親還是沒有消息。
然而,另一個男人卻闖進了苦兒和她母親生活里。
一個悶熱的夏天,一天下午天空烏云翻滾,黑壓壓的烏云像暴怒的雄獅一樣,意有吐下整個微山湖氣勢。
母親撐船去湖里下箔回來,把船停在湖岸邊,并用繩索把船拴牢。領著苦兒來到堤上居住的屋子里。
一會,暴風雨從湖面上席卷而來,房屋被刮地搖搖欲墜。
分不清東西南北,湖里堤外一片亮晃晃、白茫茫。
傍晚,風和雨是乎小了許多,苦兒睡著了,母親坐著床沿上織補著漁網。
突然,一個像魔鬼一樣的影子闖進來,嘴里噴著濃濃的酒氣,不由分說把母親撲倒在床上。
苦兒被驚醒。
母親奮力反抗,但瘦弱的身子怎奈抵得住那強大的身影,母親一次又一次被身影壓在身上,隨即兩個響亮的耳光打在母親臉上。
母親被打暈了,失去反抗能力,任由男人擺弄著。
煤油燈被打翻在地,屋里一片漆黑。
苦兒不知從哪里模起一把剪刀向那身影刺去,然而還沒等剪刀出手,自己頭上挨了一巴掌,苦兒只覺得一陣眩暈,倒在地上。
屋外的風比剛才猛了些,并發出“嗚嗚”像哭一樣地聲音。
屋外的雨傾泄般地下著。
風裹著雨,雨攜著風。
天亮了,母親和苦兒大聲哭了起來。
那男人是這一帶的無賴,好吃懶做,游手好閑,自持一人,天不怕,地不怕。
湖里人懼怕他,凡事讓他三分。
他對母親早已垂涎三尺,只是沒機會罷了,這次趁著雨天,喝了酒,來到苦兒家。
母親想告發他,怎奈在這方圓幾百里的微山湖人生地不熟,談何容易?
母親只有將恥辱埋在心里。
無賴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
母親迫于他淫威,要他答應只要不傷害苦兒,就嫁給他。
母親嫁給了無賴。
無賴成了苦兒的繼父。
繼父(苦兒仍叫他無賴)除了每天游手好閑就是喝得熏熏大醉,在外做樂后回家再母親身上發泄,母親稍有不原意,會遭到一頓暴打。
母親想到死,舍不得苦兒。
自從劉家軒走后,母親想把苦兒打掉,但未能遂愿。
從那時,母親暗暗發誓,將來不管自己受多大苦多大難,也要把苦兒拉扯成人。
苦兒慢慢長大了。
母親哺育了她。
湖水滋養了她。
她秉承了母親的善良和溫柔。
苦難的環境沒影響苦兒的那種美。她出落成一個大姑娘,像母親當年一樣漂亮。
苦兒像湖里亭亭玉立的荷花,出污泥而不染。
苦兒知道母親不易,總想方設法替母親分擔。苦兒學會了撐船下湖,學會了用湖葦編席。
母親會的,苦兒也會。
苦兒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嘴巴也甜,見到鄰居總大娘長、二嬸短地喊著。
惹的整個湖堤上大小伙子沒白沒黑,有事沒事圍著苦兒家的屋子轉。
只是怕于苦兒的繼父,沒有一個小伙子敢與苦兒見面說話。
只有望屋興嘆。
左鄰右舍夸苦兒:“這閨女多懂事啊。”
人們夸獎之后又搖頭嘆息:“懂事是懂事,只可惜命苦。”
過來的母親唯恐苦兒重走自己的路,總是白天和晚上與苦兒形影不離,生怕苦兒出差錯,只盼苦兒快快長大,找個好人家嫁出去,了卻自己心思。
湖堤上有一張姓人家,老伴死的早,膝下一雙兒女。小伙子與苦兒同歲,人長得憨厚,老實,說起話來靦腆,與苦兒家相隔不遠。每次小伙子從苦兒家門口路過,總是繞著走,生怕碰上苦兒。
苦兒大方,見到小伙子總是打招呼:“哥,干嘛去,吃飯了嗎?”
小伙子的臉像雞冠,回答起來,語無倫次。
問他干啥去?
他回答:“剛吃過。”
惹得苦兒哈哈大笑。
躲在一旁的母親看在眼里。
母親了解小伙子。
晚上母親問苦兒:“你覺得小伙子咋樣?”
苦兒只笑不答。
母親再問。
苦兒笑著說:“只要娘看著好,就行。”
母親一把把苦兒攬懷里,撫摸著苦兒的頭說:“乖閨女,等你嫁出去了,娘就放心了。”
當母親把苦兒的婚事說給繼父(無賴),繼父(無賴)竟龐然大怒,說苦兒的婚事由他說了算。
一次繼父(無賴)喝醉酒,把母親暴打一頓,又闖入張戶人家,揚言如果敢打苦兒的注意,將他全家扔到湖里喂王八。
老實巴交的張家連夜帶著兒女逃離了湖里,不知去向。
對于苦兒的婚事,母親又一次妥協了。
浩瀚無垠的微山湖就是一座天然金礦,物質豐富,產出蓮藕,蓮蓬,菱角,雞斗米等水產品和湖葦,蒲子自然植物,養活了一代又一代微山湖人。
每到夏末秋初時,是各種水產品和自然植物收獲的季節,苦兒和母親總在這個季節里撐船去湖里,不停采摘著、收割著。
然后苦兒和娘把這些水產品拿到集市上或賣給前來收購的小商小販。
在小商販中,有一位來自棗莊的小伙子,叫華。
華常常一人或搭伙來這里收購,有時要在湖上住上一、兩天。
華不僅人長得帥,且有一張會說話的嘴,很會做生意。
苦兒和母親第一次將水產品賣給華時,華竟然高出別人五分的價錢進行收購。
苦兒和母親很是感動。
時間一長,苦兒和母親采摘的這些水產品只留給華。
當然苦兒在賣給華水產品時,母親是陪著去的。
漸漸苦兒和母親對華有了些了解。
華也對苦兒母女倆有了了解。
有時,苦兒和母親會趁著繼父(無賴)不在家,偷偷將華領進家里,詢問華家里一些情況。
華比苦兒大三歲,二十歲,兄弟一人。
華和父親在鎮上開了一家水產品門市部,專門經營湖產品。
華還在湖堤上設了一個收購點,吃住在一家小旅館,每天收購大量湖產品,收購多了,然后雇人雇車拉回家。
忙不過來的時候,苦兒和母親會過來幫忙,不過華會開給她們工錢的。
慢慢母親放松了對苦兒的看管。
有時苦兒會一人去華收購點,看華忙不過來,會稍稍停上一會,幫忙或干些其它的活。
苦兒回去時,母親總問。
苦兒臉紅紅地笑著回答:“他一人忙不過來,我幫幫忙。”
有時華不忙的時候,苦兒也想多待一會。
那個時候,每當傍晚從湖里回來,苦兒總嫌太陽落的太快或嫌母親走的太慢。
母親知道苦兒的心思。總笑著不做答。
華有時會從堤上代銷點里捎些油、鹽、醬、醋或女孩子身上、頭上所用的裝飾品送給苦兒。
苦兒十七歲那年,一件令苦兒和母親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這一年的夏天比往年來的晚一些,但走的也晚一些,已是秋天了,天氣還是那么炎熱。
俗話說秋老虎熱死人。
一天下午,苦兒和母親撐船去湖里采摘。
回來時,夜幕降臨,勞累一天的苦兒和母親把船靠在湖岸邊,找個沒人地方,洗了個涼水澡,把身上的汗漬沖洗得干干凈凈。
母親洗完澡,上岸收拾東西。
苦兒洗完澡,在船艙里準備把采摘的東西裝進袋子里。
窺視已久的繼父(無賴)突然從岸邊跳進船艙,不由分說將苦兒撲倒。
苦兒驚呆了,繼爾大聲呼救。
聲音傳到剛登上湖堤母親的耳朵里。
母親折身過來,朝著水中晃悠悠的船瘋似地跑過去,一個箭步跳上船,拿起撐船的竹篙狠狠朝無賴打去。
血順著無賴的頭流了下來。
無賴從苦兒身上爬起來,伸手去奪母親手中的竹篙。
母親不讓,雙手死死抓住竹篙。
母親和無賴相持著,爭奪著。
只見母親兩條腿使勁在船上來回晃動。
船劇烈搖晃起來。
母親和無賴雙雙落進湖里。
母親丟下手中竹篙,死死抓住無賴的頭發往湖里深處拽去。
母親邊拽邊喊:“苦兒,娘對不起你,你趕快去找華吧。”
無賴由于遭受母親那一竹篙的重創,再加上喝些酒,不一會就支撐不住。
母親和無賴就這樣慢慢沉入湖底。
驚魂未定的苦兒,望著漸漸被湖水淹沒的母親,捶胸頓足,大聲呼救。
可這一切都無濟于事。
待人們打撈出母親,母親那充滿仇恨的眼睛還在圓圓瞪著。
苦兒在華和鄰居的幫助下,掩埋了母親。
就這樣,苦兒跟著華來到了華家。
苦兒幫助華的父親打理門市部。
華繼續在湖堤上收購湖產品。
結婚第二年,苦兒懷孕了。
拖著笨重身子的苦兒整天忙里忙外。
她叫華雇人幫忙,華不找。
她叫華回來幫忙打理,華十天半月,甚至半年不回趟家。
華的父母管不了他。
苦兒發現華不像以前,覺得華變了。
一次苦兒跟著雇車來到湖堤,聽到華的一些風言風語。
苦兒不信,但又找不出合理的理由。
苦兒找到華,問:“這些風言風語是真的嗎?”
沒想到華竟然毫無避諱說:“是真的。”
好一個厚顏無恥的華。
苦兒和華爭吵起來。
苦兒打了華一耳光。
華用腳踹了苦兒一腳。
苦兒當下肚子疼痛難忍,被送進醫院。
苦兒的命保住了,孩子沒了。
從此苦兒再無生育能力。
苦兒走了。
苦兒多方打聽,加上母親活著的時候一點點記憶找到了姥爺、姥娘家。
只可惜姥爺、姥娘早已過世。
是姥爺的一遠門親戚收留苦兒。
在那個剛剛吃飽肚子的年代,一家人突然多了一張嘴,那是要命的。時間久了,親戚開始厭煩苦兒,說苦兒拖累了他們一家子。
苦兒心里明白,可又能上哪里去?
白天,苦兒不停地干活,吃飯時從來沒吃過一頓飽飯。
長時間缺乏營養,加上身體流產沒恢復好的苦兒面黃肌瘦,整天恍恍惚惚。
姥爺莊前有一條河,河面寬,河水深。
這年冬天,苦兒背著扠子去河邊撿枯死的蘆葦和干樹枝。
望著清澈透底的河水,一個熟悉的臉龐映入苦兒的眼睛里。
是母親。
只見母親在水中向她招手。
母親還是那么漂亮,只是臉煞白煞白。
母親怎么會在水里?苦兒想不起來了。
苦兒伸手去拉母親,可怎么拉也拉不動。
苦兒大聲呼喊快救母親,整個河套哪有什么人?
苦兒再次彎身拉母親,由于用力,她滑進水里。
刺骨的冰水?透著苦兒的全身,她沒有感覺到冷,反而覺得舒服。
苦兒笑了。
苦兒見到母親,母親正等著她呢?
她仿佛不止一次聽母親說:“孩子,你父親來接我們娘倆哪。”
當苦兒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一碗滾燙的姜水放在桌上。
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和一位上了年紀的婆婆坐在她身邊。
苦兒想起來,被男人一雙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旁邊的婆婆說:“孩子,咋這么想不開?有什么天大的事非要去跳河?”
男人在一邊支支吾吾用手比劃著。
男人是啞巴。
苦兒留在啞巴家。
啞巴叫川,三十歲,比苦兒大十歲。
啞巴的父親去世早,有一位母親,因為是啞巴,耽擱了婚事。
川知道苦兒的經歷。
川同情苦兒的遭遇,他要娶苦兒做媳婦。
苦兒告訴川:“她不能為他家生下半兒半女。”
川用手比劃著,婆婆一旁替川說道:“只要你不嫌棄他,對他好就行了。”
苦兒同意了。
直到川六十歲的時候,突然一場病奪去了川的性命。
苦兒為川打幡披孝,送走了川。
三十年來,苦兒和川從沒紅過臉。
苦兒和川恩恩愛愛,直到川離世。
期間苦兒曾想抱養個孩子,川沒同意。
苦兒送走了婆婆和川。
苦兒又孤身一人。
但苦兒心里頭是知足的。
她說后半生的幸福是川給了我。
現在生活一天比一天好,是我所期盼也是九泉之下的母親所期盼的。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