杠哥軼事
作者:徐業君
一
杠哥,本名劉石頭,是柳江村的一位農民,長得牛高馬大,濃眉大眼,說話象高音喇叭,他性格倔犟,所以常常做出一些出格的事,被人們給他一個“杠哥”的綽號。杠哥這人脾氣雖犟,但給人印象都說他好。他在柳江村好比是舞臺上一場戲中最好的丑角,村里人沒有他,好象不開心。他雖然六旬開外,但是村子不管老少都叫他“杠哥”。有年輕人故意問他樂意不,他嘻笑著說:“叫我‘杠哥’好,閻王可以忘掉我劉石頭,讓我活個萬萬歲。”
杠哥小時候,他和小伙伴們比爬樹掏鳥巢比賽,人家都是用手攀爬,他卻用腳攀爬,他這一招吸引著小伙伴,大家都停止了攀爬,忘記了比賽,結果讓他捷足先登,他一舉獲勝。伙伴們都被他奇異的舉動所折服,都稱他為孩子王。
杠哥小學讀完三年級就不肯讀書,他開始逃學,因為他是家中的獨子,父母也嬌慣他,由他性子,讓他自由散漫。他有個特別愛好,就是喜歡跟在牛尾屁股后面。父輩們在田里耕地,他不管風吹雨淋或者烈日爆曬,他都跟著深一腳淺一腳地看犁地。有時他媽用樹條狠心地抽打他屁股,好上三兩天,他“舊病復發”。他有一種犁地的癮,只要他看上誰停下犁在田埂上抽支煙,他便搶上前去叱牛犁地。他叱牛與眾不同,人家叫牛走直線,他偏要叫牛走橫線。剛開始牛不接受,不聽他使喚,原地打轉。大人們見了直打哈哈,都異口同聲地說:“有意思,我們后輩出了個杠哥。”就這樣小小年紀的劉石頭,就被村里人悄悄地叫起“杠哥”了。當初大人們還怕他父母不接受,誰沒養兒教女的,給小孩子取綽號太不雅,只敢背底里笑嘻嘻地叫。可是沒想到他父母見到他使喚牛真的大相徑庭,也叫他“杠哥”。從此,他“劉石頭”名字被“杠哥”取締了。
“杠哥”也有遇上麻煩的時候,因為杠哥的名氣比劉石頭叫得響,所以在辦身份證時,村干部一時疏忽卻把個劉石頭,真的改寫成了“杠哥”。他接到身份證看到名字錯了也沒多想,反正杠哥是我劉石頭,劉石頭就是杠哥。誰也沒想到杠哥吃回啞巴虧。那時候,村里缺耕牛,想找個相牛師傅。杠哥毛遂自薦。村干部想杠哥從小就是個“牛癡”,于是答應了他到百里外的沙湖地區買牛。晚上住旅館時,服務員說他身份證是假的,百家姓里沒有姓“杠”的。他很禮貌地給服務員慢慢解釋著身份證的來由,服務員不吃他這一套,硬..說是假的,不予登記。杠哥也開始后悔不迭地罵“杠哥”惹了禍……口中自言自語地說:“劉石頭,還是劉石頭……”
正當自己無可奈何時,他突然發現服務員的辦公桌上有一張舊報紙,上面有篇新聞報道,標題是《杠哥救落水兒童不留名》。杠哥如同在大江大河游泳中遇險,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馬眼睛一亮,高興地叫喊:“服務員同志,你看你桌上那張報紙,杠哥就是我。”服務員反復看了看報紙又看了看他身份證,這才笑著臉給他登記。
杠哥睡在床上,心中暗喜道:“還是杠哥好,杠哥有名氣。”連做夢也是“杠哥”。
第二日,杠哥順利地買回耕牛,回到村部講他住宿的故事,村干部自責地要幫他到派出所去更正,他攔住說:“杠哥好,我也聽順了,大家也叫慣了。”
二
杠哥也有走運的時候,在鄉村人們遇上逢年過節,都愛聚在一起玩一玩小賭博,兩個小銅錢玩杠子和對子。一分錢起注,最高不超過一元,否則犯規。有一回過年,人們吃完年飯,都閑著無事,因為那時不象現在家家有電視,過年還是村部發電供大家照明,還只限三天時間,所以大家都盡興地玩。杠哥在押注上永遠是一分錢,他老婆也是一樣,不過兩個人是一個杠子,一個對子,一輸一贏,永遠是平的。當然杠哥死守杠,要不何為杠哥?!為了顯示自己是守杠的,他不知從那兒找來放鞭的紙盒做了一個奇怪的帽子,上用毛筆寫上一個大大的“杠”字,讓人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有好事者也給他老婆做了個同樣的帽子,強硬地要他老婆戴上。這下兩個象一對現世寶,讓你看了不笑也要笑。這哪里是在玩賭博,純粹是在尋樂。
年夜大家玩得盡興,準備散場時,杠哥這夜贏了一元錢,他看老婆也贏了一元,便勸老婆將贏的一元錢也押杠子。結果兩夫妻雙贏,這時大家出了一個點子,要杠哥與老婆當眾接吻,這下玩得夠興致,老婆害羞,杠哥干脆先下手為強,抱住老婆就吻。場上歡聲雷動,嬉笑陣陣。
杠哥雖杠,只要有杠哥的地方就有歡樂。村子里幾天不見他,就有人找上門來要和杠哥杠一杠。
杠哥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村子里剛開始推廣雜交水稻,他想不通,他的邏輯思維讓人好笑,婆娘偷人養的孩子是雜交,不是純種,馬和驢子性交生的騾子,誰見過騾子生過騾子……他對雜交水稻由于有一種偏見,就任性的杠起來。
村干部知道他一個牛脾氣,當技術員挨家挨戶送交雜水稻種子時,他們把他當成釘子戶,一邊向他宣傳推廣雜交水稻的重要性,一邊親手將雜交種子送到他手上,并與農技員簽訂技術指導合同。可是讓人做夢都沒想到,他這個杠哥竟然如此糊涂,人家前腳走,他后腳卻將雜交種子喂了雞。
到雜交水稻育種下地時,村民們歡歡喜喜地提著一竹籃子一下子就種子落地,而杠哥卻象往年那樣肩挑兩筐種子累得滿頭大汗。不過村民中也有人對他這種行為支持,種常規稻牢靠,也有人罵他真是個死杠子。
到插秧的時候矛盾就出現,雜交水稻省工又省時,插常規稻還是象往年那么復雜,雜交秧是一根一插,株距和行距可以跑船,而常規稻是十根一插,還要插的密密麻麻的。這一看一比,杠哥的老婆越看越氣,特別是太陽毒辣時,人累得實在不行,就與杠哥干起了嘴仗。
“還是種雜交水稻好。”
“好個屁。”
“你看栽的又稀又根數少。”
“我們叫常規化和常態化。”
“我看小船還是該跟著大船靠灣。”
“靠個屁,我種地我作主,現在勝負還沒定奪。”
“我這回看穿了,我跟著你算是倒了八輩子霉,你這人怪脾氣,好也是杠,壞也是杠……”
“你說人家男人好,你去跟人家去。”
話不投機矛盾升級,毒日曬得人心煩氣躁,杠哥的老婆見往年熱鬧的插秧場面沒了,田里除了兩個人,還是兩個人。他老婆一賭氣,洗腳上岸回家了。
田野上還回蕩著一一
“你跟我回來!”
“我去找男人去!”
“死不要臉的!”
“我不要臉,你就杠吧!”
插秧地里留下杠哥一人,他一邊插秧,一邊“唉”,是悔還是惱,只有他自己知道。
杠哥拿出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慨,“唉”過之后,拼命地獨自插秧。一廂快插到田尾的時候,很是驚喜,但是腰有些痛,便想要直起腰站一會兒,猛不丁聽到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死不要臉的,快吃飯,餓了再沒勁杠了。”
抬頭一看是老婆,他笑了“老婆,還是老婆好。”
“誰是你老婆,我去找不杠的男人。”
“我不杠了,你還是找我!”
三
杠哥秋后,看著場上的谷堆,人家種雜交水稻畝產千公斤糧,而自已的常規稻畝產才350公斤,氣得他一會兒拍腦殼,一會左手打右手,然后又右手打左手,悔得連腸子都青了。
杠哥的老婆看著一個男人如此狼狽,既心痛又難受,他再不對也畢竟是自己的男人,但是還是止不住自己的怨恨說:“你還杠不杠?”
“唉,我那杠得住科學。”這個平時高嗓門,天不怕地不怕的杠哥眼淚在眼圈里打轉。
杠哥的老婆安慰道:“知錯能改真丈夫,今年隨便過,明年買馬騎。”
杠哥聽完老婆的話,想想也是的,于是渾身精神抖數,又恢復了杠天杠地的男子漢形象。
杠哥這人,天性是個樂天派,他在村子過不了三天,就鬧出一個大笑話,讓你樂上三天。
一次村里廣播開晨會,據說提前到的有獎,男人抽煙,女人吃糖果,前十名一人獎一瓶可樂。杠哥在床上就說,我一定爭個前十名,他一骨碌爬起床,提起褲子就往村部跑。他喜滋滋地得了一瓶可樂,當他擺開架式去喝可樂,突聽褲襠一聲響,他機警地低頭一看,褲襠破了。這一看他窘態難掩飾,人們也看得清楚明白,不知誰對著麥克豐高喊:“杠哥穿老婆的褲子。”
杠哥提著褲襠往家里跑……
四
今天的會議內容特別不尋常,是一個村干部理財“三公開”民主會。大家對村級開支十三項中的其中一項:村干部借考察之機,公費旅游達一萬五千元這一開支表示質疑,但都不發表意見。
這時杠哥“杠”出來,他表示堅決反對這筆開支,并且大聲嚷著“誰有本事開支,就該由誰自掏腰包。”他不停地嚷。
他老婆不住地用胳膊肘告戒:“今天是你弟弟主持會議,你知道什么叫吃肉連皮,你什么時候改掉扛脾氣。”
他全當沒聽見,他老婆見勸說無效,伸出大指和食指象螃蟹兩鉗,使勁地夾他大腿肉。
人們看杠哥一邊嚷一邊咬牙裂齒,以為他又要使出什么怪招讓大家樂一樂,眼光全聚焦在他臉上。
會議形成僵局,會場上表面上除了杠哥嚷著,其實下面人們的議論都支持杠哥。
會議的結局,杠哥這次“杠”贏了。鎮紀律監督領導當眾拍板:“支持杠哥!”
人們對杠哥刮目相看,會場上響聲雷鳴般的掌聲。
作者簡介:徐業君,男,漢族,出生于1958年,中共黨員,大學文化,曾在《奔流》、《參花》、《散文百家》、《鴨綠江》、《長江文藝》、《速讀》等省內外50多家報刊發表文學作品。作品先后被選入多種經典讀本并獲獎。湖北省仙桃市作協會員,中國鄉村雜志認證作家,中國微型小說會員,文學欣賞雜志社副主編。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