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 (小小說)

 

文/古槐

 

那一年，老賀刨了十幾袋子土豆，可那些土豆卻成了老賀的心病。

老賀的土豆本來是給兒子種的，土豆嘛，無論在農村還是城里，都是冬天最好的菜。誰想到那年雨水均勻，誰家的都不稀罕那玩藝，真他媽的應了那句老話，沒了是怪，多了是害了。老賀雖然在天凍前都下了窖，蓋了土且壓了層蘋果葉子，一個冬天都不會有事，可過了年天曖和了咋辦呢？還不是眼瞅著出芽，然后一窖地腐爛嘛！唉……

老賀一直愁到了過年。

這事，不知咋地讓老賀在省城工作的大兒子金海知道了，就開著車拉著一家三口回來了。大哥回來了，兄弟幾個便湊到一起吃飯，當一大家子人圍著火爐諞的起勁的時候，金海站起來接了個電話，聽不見對方的聲音，只聽見他說:“什么？咱們單位灶上要一些土豆，如果農村有，讓我回來時捎的拉上，是嗎？”

老賀是個飯后迷，靠著沙發已經閉上了眼晴，可一聽到土豆，立馬坐起來，豎起耳朵，脖子伸得像只斗眼的雞似的。

“哦，行，我的車小，但盡量多拉些。好，掛啦！”說完，金海就把電話扔在了茶幾上。

“土豆，誰要土豆嗎？”老賀迫不及待地問。

“單位的職工灶上要，說過完年單位收假早，怕市場不開，賣不到菜，就托我兩塊一斤從農村賣些。”金海輕描淡寫地說了句。

“兩塊呀！一塊都給，放家里過了年準會出了芽，全部爛掉的！”老賀興奮地險些蹦起來。

金海待了一夜就又要走了，老賀把兒子全喊過來，把土豆從窖里挖出來，大包小包地裝上，全部塞進了金海的小汽車。擠的金海的兒子都沒地坐，直接坐到她媽的懷里去了。

金海開車走了，老賀的那顆心象塊懸著的石頭，終于落到了地上。

一切都和老賀想的一樣，大兒子沒走了兩天，就把買土豆的一千多塊錢，有整有零地轉到了老賀手機上。老賀覺得還是站在國家門上的人有本事，一個電話把一天的愁云都給散凈了。老賀拿著手機逢人就說:“土豆在城里值錢，去年種少了，要是把地都種上，該買多少錢呀……”

老賀有了一千多塊錢，就尋思著給自己鑲口牙。老賀的牙今年全部下崗了，吃飯簡直比吃鐵都硌得慌。老賀找到小兒子金平，讓他帶自己去趟縣城。老賀不想讓別的兒子知道，他嫌知道的人多了麻煩，七嘴八舌地跟一屁股。金平左思右想，還是沒敢隱瞞大哥，畢竟父親年齡大了，萬一有點岔子自己就會落一身的埋怨，便偷偷地給金海打了個電話。

金海給金平出了主意，讓金平就說縣上技術不行，給人鑲牙鑲得連飯都吃不成了……金平就蒙帶哄地把父親引到了省城，在大哥家住了下來。

老賀在車上搖晃了一天，累了，吃過飯就早早地睡了。大嫂見來了家里人，動手炒了幾個好菜，哥倆就坐在客廳里喝著小酒，聊些家長里短的事兒。

到了半夜，金海看見別人都睡熟了，便湊到金平的耳根子上小聲說:“酒別喝了，給我到樓下干點活去。”

“這半夜了，干啥活，做賊去呀！”金平禁不住地喊。

金海瞪了金平一眼，開門出去，金平也匆忙穿上外套，追著去了。

金海打開柴炭房的門，開了燈，金平呆了，一臉疑惑地望著金海問:“大哥，這不是咱父親的土豆嗎？你不是一斤兩塊說好買了嗎？怎么還都在呀！”

“一斤兩塊你要呀，一斤五毛錢滿市場都是，誰要誰腦袋讓驢踢了呀！”大哥不緊不慢地說。

“那你接的電話？”

“那是你大嫂在墻外邊打的。”

“那你們要給父親錢，直接給了不就完了，還要費這么大的勁，撒這么大的謊。”金平嘟囔著。

“你給錢他要過嗎？他的脾氣，誰給錢罵準你不知道嗎？”

“那這又往那里搬呀？”

“只好扔垃圾筒里了，剛拉來時四五毛一斤還能賣些，可這幾天兩毛都沒人問了。”大哥頓了頓又說:“還說再放幾天，下班了推出去看能不能再賣些，可父親來了，我想讓他多住些日子，又害怕讓他看見了……人到老年了，給他能個好心情，比給啥都強。”

“唉，那搬吧。”說著，金平就把一袋土豆掄上了肩膀。兄弟倆扛著土豆，一前一后地走過馬路，的確象做賊似地向垃圾筒摸過去，還不時地回頭，巡視一下空落落的街道。

 

2020年8月4日

 

作者簡介：古槐，原名王國旗，陜西省宜川縣人，愛好文學，2015年以來，分別在《飛瀑》，《洛川文學》《延安社區文化》，《西北作家》，《短文學網》，《中國詩歌網》，《中國鄉村》，《定遠文學》，《江南文學》，《甘肅文學》《首都文學》，《現代詩歌文化傳媒》，《夢之路詩歌文化傳媒》，《北野詩歌》巜鋼都周報》等等紙刊和網刊上發表小說和詩歌三百多(篇)首。偶有獲獎。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