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禮”（外二篇）

 

作者：牛銀萬

 

一年前，老劉從縣財政局局長的位置上退下來后，別說收錢，就連東西也沒人送了，他能想得開：沒權了！可老伴老王卻不這么想，經常罵罵咧咧，尤其一到過節，收不上禮總和他鬧騰。

中秋節快到了，他又犯開愁。

“怎么才能過一個愉快的節日呢？”

一連幾天，他苦思冥想，終于想出一個“辦法”。他把老酒友老賈叫出來，請了一頓，認真“布置”了一番。老賈答應立即操辦。

兩天后，老劉家一下有了送“禮”的人，而且絡繹不絕。

最高興的當然是老王了。為了收“禮”，她取消了早鍛煉，對前來送“禮”的人笑臉相迎，又是沏茶又是遞煙，忙得不亦樂乎。

幾天來，她肉、水果、糖、茶、煙酒收下一大堆，冰箱里放不下，還送了鄰居兩只雞。

中秋節的夜晚，風清氣爽，明月高照，老劉家一片歡聲笑語，兒子一家三口從南方回來，和他們一起過節。

老王高興得嘴一直不合攏，屁股一扭一扭忙個不停，她用收的“禮”品，精心準備了一桌飯菜，除涼盤外，有燉羊肉、燉雞肉、燉牛肉等，滿滿的一大桌。

飯間，老王對兒子說：“今年不知道燒了哪柱高香了，咱們家又有人給送開禮了，肉一年也吃不完。”“退休干部誰給送了，肯定是我爸當局長時的老關系。”“那為甚退下來一年多沒人送？”“這些人估計我爸給辦過事，良心上過不去。”老劉一直不說話，不停地給孫子喂菜。

“得鈴鈴”，家里的固定電話響了。

兒子接起電話，對方問道：“老劉在嗎？”

電話音量很大，老劉一聽是老賈的聲音，他趕緊讓兒子遞過電話，訓斥道：“大十五還擾甚了，是不是又喝醉了？”“老、老、老劉，東西一共花了一千塊，明天就要了，打你手機關的了，你把錢準備好，明天一早我在樓下等你。”老劉一聽，氣得“啪”掛了電話，老王忙問：“甚錢了，催得這么緊？”“吃飯吧。”“你干甚欠下的錢？不說清今天和你沒完！”“過完節再說吧。”“不行，現在就說！”“這個老賈真不是個東西！”老劉罵道。這時，他真后悔關了手機，不關機，老賈也不至于把電話打到家里。

“看來不說不行了，不說今天這個節又過不好”，他心里想。于是，他當著兒子兒媳的面，笑著如實坦白：原來，為了讓老王高興，他讓老賈去市場賒了東西，叫幾個熟人送，答應過完節結帳。沒想到，老賈這個老孤貍，怕沾在手上，這么早就催開了。

老王聽完，爬在床上大哭起來，邊哭邊罵：“你真不是個東西，明天老娘就跟你離婚！”

 

退休之后……

 

老張從局長位子上退下來后，再也沒出過家門。他和老伴說見了熟人羞得不行，經常嚷著在別處買房子。

兒女們勸道：“老地方住下熟人多，離醫院公交車站也近，看病出門都很方便。”老張開始聽不進去，慢慢覺得兒女們說得有道理，就再不提買房的事了。

不買房，老呆在家里也不是個辦法。于是，他硬著頭皮開始下樓溜達，并和一些年齡相仿的鄰居打點小麻將，喝點小酒。這本來是消磨時間，可他卻特別認真，常因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生氣：打麻將不讓著他點兒，他氣得三八兩下就把牌推到河里，打平伙他坐不上正席臉緊繃不說話，特別是人們不稱呼“張局長”而直呼其名，他氣得手“刷、刷”地抖。

“你要老這樣，就別出去了。”老伴好心地勸道。

“我實在是坐不住。”

“坐不住你就放開點，要知道你已經退休了。”

道理老張都懂，可一出去，他就難以自控，“毛病”一犯再犯。

“大娘，大娘，我大爺昏過去了，在我的診所，你快下來！”樓下開診所的小賈，在電話里急促地說。

她趕緊放下電話，小跑著下了樓。

走進診所，只見老張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喘著粗氣，小賈又是按又是切，都無濟于事。

“不行送醫院吧。”小賈邊說邊走出診所，在馬路邊攔出租車。

“別送醫院！別送醫院！我有辦法！”在診所旁下象棋的老劉，邊往診所跑邊高聲喊道。

老劉和老張原在一個單位，兩人同時退休。

老劉走到床前，一邊輕輕揉老張的肚子，一邊把嘴湊近老張的耳朵，拉長聲音低聲說道：“張局長，快起來，單位會議等你講話的了，午宴定在大富豪酒店，你還得致祝酒辭。”

剛說完，只見老張的身子動了動，猛地睜開眼睛，大聲說道：“我去，我去，快給我拿公文包！”

大家一下回過神來，不禁哈哈大笑……

原來，老張之所以昏過去，是因為在樓下溜達時，碰見了原單位的小辛。這個“愣頭青”，就因為一年年終考核，老張不同意給他評優，一直記恨在心里。他今天碰見老張，不僅沒稱呼一聲“張局長”，而且罵了一句：“你這個老東西還活的了？”氣得老張兩眼發黑，當場就栽倒在地，兩個鄰居抬進了診所。這一幕，都被下棋的老劉聽到和看到了。老劉太了解老張了，知道他是個嚴重的“官迷”！

這件事傳開后，老張羞得再也不出門了。不久，在家抑郁而死。

街坊的鄰居紛紛走來燒點紙，有的還送來花圈，但花圈的挽聯都一樣：沉痛悼念張局長同志！人們不呼其名而稱職務，是怕他在九泉之下仍不高興。

 

漲工資

 

最近，衛計委食堂做飯的媽媽，每天回來念叨:“人家經常漲工資，都大幾千掙了，我一個受苦的，每天做兩頓飯只給一千二，磨了好幾次也不給漲。”

說得多了，讀初中的兒子也聽得心煩。一天晚上，媽媽又嘮叨開了。做作業的兒子實在忍不住，就對著媽媽大聲吼道:“你一不請客二不送禮，誰管你了？你不想干，干的人多的就是！”

“我一個受苦人拿甚請拿甚送了？”

兒子說道:“你給我二百我給你辦，要不你回來就別再叨叨！”

“你一個娃娃二百就能辦成這么大的事，別胡說了。”

“就憑你這句話，我非要辦成不可！”

媽媽半信半疑，從枕頭下摸出二百元，遞給了兒子。

第二天，兒子給爸爸當衛計委主任的同學打電話，說晚上請他媽媽吃飯，讓他媽媽一定把寵物“小麗麗”帶上。

晚上來到飯館，兒子讓“小麗麗”坐在正席。酒菜上來，兒子站起來，恭敬地給“小麗麗”敬了三杯酒，全部替喝掉。

敬完酒，兒子不停給“小麗麗”夾菜夾肉。“小麗麗”吃得眉開眼笑，好像在說：“小哥哥，有什么事盡管說吧。”

“這個娃娃真懂事！小朋友，請我有事了？”同學的媽媽笑著問。于是，兒子說了媽媽漲工資的事。同學的媽媽埋怨道:“咋早不說，這是點什么事，明天我就讓辦！”

果然，第二天，財務人員通知兒子的媽媽：每月漲了三百元。

事后，媽媽問兒子：“你請客為甚還讓人家把狗帶上？”兒子笑著說：“同學跟我說他媽媽不喝酒，最喜歡那個寵物。我給寵物敬酒夾飯，寵物高興同學的媽媽更高興。同學的媽媽一高興，回去和他爸爸說還愁不辦成？現在的領導都怕老婆！”

作者簡介：牛銀萬，內蒙古作家協會會員，包頭市作家協會會員，包頭市九原區作家協會會員，在各級報刊和網絡發表詩、散文、小說三百多件，詩作獲《草原》·北中國之星詩歌大獎賽優秀作品獎。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