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
作者:安諒
“你們和老師他們玩一把吧。”在棋牌院的活動室里,徐副院長盛情地向明人和梁國建議。這個活動室精致小巧卻很敞亮,只有三張方型牌桌,來者皆為嘉賓。周末,雨天,樓下活動大廳有上百號人在參加官方組織的比賽,棋牌院在樓上還特意安排了兩處雅間,供嘉賓們自由玩樂。
打的是摜蛋。這些年風靡全國各地,其架勢,絕不遜于當年雀牌的恢復流行。據報道,它已被列為智力競技比賽項目,也就是說是光明正大,上得了臺面的游戲,因此趨之若騖者眾,從不碰雀牌的明人也時有操練,為的是練練腦子,上了年紀,阿爾茨海默癥狀的憂患,在心中多有盤旋。朋友介紹,地區棋牌院,是一個最合適的去處。
那位被眾人敬稱為老師的男子,長得高高大大,留著花白的板寸頭,膚色凈白,那眸子里透著一股子精明。方才在各自茶敘時,就聽聞那老師對另外對他一臉仰慕的男子說,他寫的那本摜蛋一書,好幾位北京的大領導都要了他的簽名本。那神情流露出一絲光耀和驕傲。明人和梁國相視沉默。他倆都算是初學者。明人年前倒寫過一篇上萬字,題為《摜蛋》,卻是短篇小說,人物故事乃重筆,還末發表。自感與那位老師教科書般的書籍不敢相比。
一張牌桌上,那位老師和他的仰慕者(據說是老褡襠了),已相對而坐。只等對手入座,來一個甕中捉鱉了。明人心有怯意,梁國更是老鼠見貓一般,畏縮不前:“我,我就不打了,水平不行……〞,梁國初學,沒打過幾回,這一次明人和他搭檔,也是大姑娘坐花轎——第一回。老師他倆笑微微地看著他們。沒其他人了,明人梁國不應戰,他們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徐副院長慫恿著明人。明人一想,和高手過招,也是難得機會呀,人家不嫌你們檔次低,愿與你們操練,是多么可貴的姿態呀,反正又不賭什么,來這本就是為了學習提高的。
明人定下心,說服了梁國,他們坐上了牌桌。梁國連誰先出牌,一張同樣的牌,最多能打幾張,都忐忑地向老師他們問了好幾遍。足見他的緊張不安的心態。他是明人的老部下,之前都不敢與明人搭檔,怕打錯牌,明人會生氣。現在是逼上梁山了,他頗有四面楚歌之感,壓力山大呀!
不得不說高手就是高手,他們打得配合默契,節奏分明,下手干脆,勢如破竹,明人和梁國連著幾付,抵達不住,他們幾次雙雙被擒。甚至他們最后留著哪些牌,老師都說得一點不差。他們記牌的功夫不小呀。不一會兒,對方就連跳幾級,打到J了。明人暗暗盤算,也讓梁國狠狠打,兩人一使勁,竟也連扳多回,每回雖只關了一家,但小步慢跑,也迅速攀升到了J級。有一回,是梁國先捷足先登了, 明人逮住了那位老師。最后自然是明人他們輸了這一輪,但差距并不懸殊,他們并未被打慘。
那老師點評了一句:“你們倆還幾乎沒有配合。”他的搭檔顯擺似的跟了一句:“配合是講究牌語的。〞明人正咂摸著,第二輪再戰啟動了。
巧的是那老師的搭檔接電話去了,徐副院長頂替上陣。他自謙初學不久,是讀著老師的書練的。但開局,他就一馬領先,拔得頭籌。老師表揚了他,徐副院長笑著說:“是老師教授有方。”他透露,老師前兩天剛為他們開過小灶,講過課。明人和梁國好生羨慕。他們完全是自學的, 算是摸著石頭過河的。
不過,這一輪,明人他們發揮不錯,與對方相持一陣之后,他們八磅大錘釘釘子,穩扎穩打,一路高歌猛進,將對方甩遠了,登頂在望。老師扔了牌,說:“不打了,沒趣。”
徐副院長也不得不扔下了牌。明人和梁國卻戀戀不舍。看一眼老師的臉色,無精打采,緘口不言。他們也得棄戰了。
末了, 明人還是向對方表示感謝,向他們學到了不少東西。
出了門,?國高興地說:“還是老師呀,最后沒打好,不愿做敗將,這有點小家子氣啦!”
明人說:“不能說高手不過爾爾,牌運七分,技術三分,我們后面牌運好些。人家能和我們這等人打,已算開恩了,我們學到了一些技術,還提振了信心,不是嗎?〞
梁國連連點頭:“對對,和高手過招,很值!”
安諒,“明人”系列小說《高手》已刊《新民周刊》2025年總第1323期。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