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里給每個鄉鎮下達任務:年底必須上報一個項目。要求是:大膽有創意,有前瞻性,有效益,有發展前景。春節前召開大會,評出一二三等獎,并以此為依據,評出年度先進單位。
這可難壞了柳葉鄉的鄉長張小武,他今年三十五歲,干什么都不服輸,工作從來沒有落在別人后頭過。可這一次,盡管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有什么好項目。這也難怪,這樣一個山區,窮的叮當響,上幾個廠子倒也不難,可是創意和效益根本談不上。這天,表姐來他這兒,問起新項目的事情。她老公在桃泉鄉當鄉長。張小武知道她肯定是來替表姐夫求教的。這個表姐夫平時就沒什么主意,經常向他討要點子。此刻自己還是一身艱難呢,哪有閑心幫他啊。于是他根本不給表姐說話的機會,而是冷嘲熱諷地把表姐夫貶了一頓,弄得表姐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氣得一扭就往外走。人到門口又甩出一句話:你表姐夫外出學習剛回來。
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三開大會的日子。張小武第一次破罐子破摔,心想隨便弄個木材加工的項目應付一下吧。今年的先進是鐵定要泡湯了。
一大早去縣城,正值隆冬季節,寒氣逼人。張小武坐在車里往外看,突然一條銀帶映入眼簾。他問司機這是什么。司機說:“張鄉長,您怎么糊涂了,這不是流經咱鄉里的那條河嗎?”“是嗎?”張小武若有所思,他讓司機停下車,來到小河邊,用石頭敲開冰層,頓時一股臭氣撲鼻而來,黑黑的河水一路歡快地向下游流去。張小武靈機一動,一下子高興起來,讓司機趕緊開車。直向縣城奔去。
到了會場,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啊。有了項目的,在那兒高談闊論,沒有項目的大多愁眉不展,有的則四出打探,妄圖套取別人的信息,可誰傻啊,這個時候,哪個不守口如瓶?張小武看見表姐夫劉小飛,這家伙正無精打采的趴在那兒。一看就是沒有啥招。打虎還是親兄弟啊,此刻他倒動了惻隱之心,看來這次還得幫幫他。當然現在不能告訴他,關鍵時候給他一個驚喜。
正想著,匯報會開始了。不聽不知道,現場真是高手如云。各鄉帶來的項目方案讓大家很開眼界。終于輪到柳葉鄉了。張小武很自信地站起來說:“我們決定辦一個墨水廠。”話音剛落,臺下就是一片哄笑,這也太小兒科了吧。張小武并不理會,繼續說:“我們這幾乎是個沒有成本的項目,就地取材。”
“是嗎?”縣長一下來了興趣:“說說看,怎么沒有成本?”
張小武說:“我們就利用從縣城里流到我們鄉的那條河,它一路接納各個廠礦的廢水,顏色十分接近墨水的顏色。”
此言一出,臺下一片嘩然,縣長連連點頭。張小武賣了個關子繼續說:“不過它還不是很黑,我們打算聯合桃泉鄉共同辦廠,他們那兒有幾家廠子排出的黑煙,落在地上白白浪費掉,摻入進去可是造墨水的上等的原料啊,因此這個項目算我們兩家的。”
禮堂內響起一陣掌聲。主席臺上的領導們,也都很高興。看來這一等獎是沒問題了。張小武很得意地看了劉小飛一眼,這家伙竟然不領情,連個掌聲也不贊助。真是個白眼狼!
這時候劉小飛站了起來,慢言慢語地說道:“那些黑煙灰我們可以白送給柳葉鄉,這個項目我們就不參與了。”張小武一下愣了。
縣長問:“那你們的項目是什么?”
“我們這個項目前瞻性很強,堅決貫徹‘請進來,走出去’戰略。我們打算賣沙塵。”
“你說什么?”縣長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劉小飛從容不迫的回答道:“每年春天的沙塵暴,那么多沙塵從北方吹來,你想想,照這個吹法,他們能堅持多長時間?我們經過專家論證,在不久的將來,北方就會無沙可吹,到那時,”劉小飛使勁咽了口吐沫繼續說:“他們可就要求爺爺告奶奶似的到處買沙了,別看來的時候那么驕橫,連聲招呼也不打,如入無人之境,可如果要收回去,嘿嘿,就由不得他們了......”
“那效益如何呢?”縣長打斷他的話問道。
劉小飛說:“我們暫定為每噸一萬元,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行情會一路看漲,遠期可達每噸十萬元甚至更高,還不包括運費。我們的優勢是地處洼地,容易存沙。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搞好基礎設施建設,想辦法固定下更多的沙塵,僅此一項可拉動我鄉乃至全縣經濟增長好幾個百分點,我們還準備打報告請求修一條直通北方的鐵路專線......”
“你等等。”縣長打斷他的話,然后跟其他幾位領導耳語起來。
過了會兒,縣長站起來,很激動地說:“同志們,剛才聽了大家的發言,我們很受啟發,你們思想解放,敢想敢說,富有朝氣,尤其是劉小飛同志,更是獨樹一幟,令人耳目一新,我們經過研究,決定臨時設立個特等獎,授予桃泉鄉。”接下來是一陣經久不息的鼓掌聲。
柳葉鄉盡管表現也不錯,但因為好項目太多了,只獲得個二等獎,最終與先進無緣。張小武垂頭喪氣地走出會場。正好碰上接受記者采訪的劉小飛,本來想繞過去。劉小飛卻看見了他,主動打招呼,并說:“那天我讓你表姐去找你,本來是想問問你是否有了好項目,如果你沒有的話,我們就共同承擔我的這個新項目。”張小武愣了,翕動著嘴唇好久沒有說出話來。
外出學習了一次,沒想到在吹功方面,劉小飛進步這么快啊!自此以后,他再也不敢小瞧表姐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