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鮮花開遍了原野
2015-09-07 12:44:58
作者:樂冰
五月的鮮花開遍了原野
——談抗戰詩歌
作者:樂冰(海南)
在紀念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之際,我們回顧、學習前輩詩人的抗戰詩歌,不僅是追憶那段中華民族悲壯、抗爭的歷史,而且對我們今天的詩歌創作也有重要的學習借鑒作用。
我曾經有過一本《抗戰詩選》,因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剛來海南,多次搬家而丟失,不過有些抗戰詩歌一直珍藏在心里,是永遠丟失不掉的。今天,我想說說給我印象最深的3首抗戰詩。
一、《五月的鮮花》:傳遍了每一個抗日救亡的角落
“五月的鮮花開遍了原野,
鮮花掩蓋著志士的鮮血。
為了挽救這垂危的民族,
他們曾頑強地抗戰不歇……”
《五月的鮮花》這首詩寫于1935年,是詩人光未然創作的獨幕話劇《阿銀姑娘》的序曲,后被一位東北籍作曲家發現,產生了強烈的共鳴,主動給它譜曲,很快傳遍了每一個抗日救亡的角落。在那血雨腥風、災難深重的歲月里,多少愛國志士為挽救垂危的民族,滿含淚水,一邊唱著《五月的鮮花》,一邊告別親人奔赴抗日的戰場。《五月的鮮花》激發了全國人民的愛國熱情,將永遠留在人民的記憶里。
抗戰詩歌有許多是抗爭詩歌,是與日本法西斯強盜抗爭的詩歌,它是站在殘虐和惡行的對立面,所以,抗戰詩歌看起來像一個被折磨、被欺凌的人內心釋放出來的怒吼,一種不屈服的聲音。這種聲音構成了世界反法西斯聲音的一部分,它高亢、激越,有一種排山倒海般的驚人力量。它不應該被遺忘和忽視,或者邊緣化,它是中國新詩發展的一個里程碑。
我們經常說真正的詩人和詩歌要被大眾所選擇、接受和理解,這話用在抗戰詩歌上也是恰當的。抗戰詩歌之所以能被人民廣泛接受,主要是大敵當前,需要詩歌人民性、現實性、斗爭性,所以,抗戰詩歌一般都情感真摯、高亢,語言通俗易懂,富有激情,適合朗誦和歌唱成為這一時期詩歌的主要特點。
二、《假使我們不去打仗》:提出抗戰是民族尊嚴
《假使我們不去打仗》是這樣寫的:
“假使我們不去打仗,
敵人用刺刀
殺死了我們,
還要用手指著我們的骨頭說:
“看,
這是奴隸!”
我第一次讀它時心里一顫,仿佛胸口被捅了一刀。這首詩的作者田間(1916—1985),是我的安徽老鄉,無為人,田間稱得上是抗戰詩歌代表人物之一。1938年,田間參加了八路軍,發表了大量抗戰詩歌。聞一多先生稱他為“擂鼓詩人”。田間是著名的街頭詩人,他一直堅持詩歌要與人民相結合,要服務于革命和戰爭。他的詩歌深受蘇聯詩人馬雅可夫斯基的影響。1938年8月7日,田間在延安發起了“街頭詩”運動,目的是對抗戰起到宣傳、動員作用,它的宣傳對象是廣大人民群眾。作品主要印成傳單散發,或者用粉筆、木炭寫在鄉村墻壁上、石頭上、門窗上。作品一般短小精悍、簡潔明了,多采用口語,很少有復雜的句式和晦澀的表現手法。《假如我們不去打仗》只有短短6行,但提出了抗戰的嚴肅性和民族尊嚴問題。雖然表現方式直白,但起到了鼓動、宣傳和震撼人心的效果,讓人過目不忘。
像這樣的抗戰詩歌不必發表在專業的詩歌刊物上,也能夠做到一傳十、十傳百。作為新詩的抗戰詩歌,豐富了新詩的內容。新詩的本質是語言的解放,他的魅力在與非格律化,韻律的解放,語感的個性化。抗戰詩歌的種類主要包括;自由體、格律體、民歌體、階梯體、十四行體,還有政治抒情詩、敘事詩、朗誦詩、街頭詩、墻頭詩、槍桿詩、傳單詩。這樣的詩歌更易于老百姓接受,傳播的范圍更廣。正如朱自清在《抗戰與詩》中所說:“抗戰以來的詩,注重明白曉暢,暫時偏向自由的形式,這是為了訴諸大眾,為了詩的普及。”
三、《肉搏》:表現出抗日戰士的英雄氣概
《肉搏》的作者是蔡其矯(1918—2007),福建人,這首詩寫于1942年的晉察冀邊區。蔡其矯是一位創作力及其旺盛的詩人,上個世紀80年代,依然有諸多作品問世。《肉搏》是一首小敘事詩,有強烈的感染力,讀了讓人震撼。蔡其矯本人曾介紹說,詩里所寫的是一個真實的故事,發生在晉察冀邊區第三軍分區。那時,抗日軍隊的裝備質量很差,甚至還在使用漢陽造的老式步槍,刺刀比較短;而日軍的裝備一律是三八式步槍,刺刀比較長。在與敵人拼刺刀時,我們的戰士明顯吃虧,但并不懼怕。這首詩寫的是發生在1942年春天,晉察冀邊區一名小戰士與日軍拼刺刀時,表現出的英雄氣概,讀后讓人潸然淚下。
像光未然、田間、蔡其矯這樣的抗戰詩人還有很多,如:艾青、何其芳、臧克家、蒲風、柯仲平、王亞平、陳輝、賀敬之、郭小川、張志民、魏巍、莫耶、夏穆天、徐放、山丁、藍苓、牛漢、綠原、杜谷等。
我們耳熟能詳的抗戰詩歌,比如:有詩人光未然的《黃河大合唱》、《黃水謠》,有田漢的《義勇軍進行曲》、《畢業歌》,艾青的《黎明的通知》、《我愛這土地》,莫耶的《延安頌》,滑子龍的《長城謠》,方冰的《歌唱二小放牛郎》,麥新的《大刀進行曲》,還有家喻戶曉的《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在太行山上》、《游擊隊之歌》等等。
民族危亡時期,詩人的創作帶有強烈的現場感和直接的生命體驗。這些詩歌非常有力地配合了抗日戰爭,激勵了軍民的斗爭精神和堅強意志。這些詩歌都以迅捷、有力和大眾化的方式起到了強有力的宣傳效果。
四、詩人是最先覺醒的人
1942年,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的講話中,對文藝的民族形式和文藝的大眾化道路提出了明確的要求。這不僅對抗戰詩歌產生了深遠影響,也對今后的詩歌創作指明了方向。
過去有人說詩歌是高貴的,其實通過抗戰詩歌會發現詩歌來自民間,并不為少數人所擁有。因為詩歌起源于勞動號子,如魯迅在他的《且介亭雜文》中所言:“杭育杭育派”。中國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都是在人民口頭流傳很久,再經過藝術不斷加工而成。所以,在災難與戰亂中,詩歌成為號角、匕首和子彈是不足為怪的。
詩人要有與國家、民族同呼吸共命運的精神高度。不能脫離時代,要在場。詩人關心國家、關心人民,人民才會關心詩歌、關心詩人。任何脫離生活的作品都是有時代局限性的。老百姓喜歡的還是與他們生活息息相關的作品。
優秀的詩歌植根于時代,又超越時代。就抗戰詩歌來說,陶行知的《炸彈》,戴望舒的《我用殘損的手掌》,艾青的《手推車》,等等,哪一首不是把握了時代特征?中國新詩從它誕生的那一天起,就承擔起了時代的責任和使命,就如古人所說的“文以載道”。
中國新詩自1919年五四運動開始,到抗戰爆發,也不過十幾年時間,新詩在這一特定歷史時期得到了發展,并被老百姓所接受,主要原因有:它用最簡單、樸實、明快的語言,記下詩人要說的話;它服從詩人內心情緒的指引,注重詩的力度,它的感人力量,來自作品的感人力量;它強調詩的形式服從詩的內容;它提倡詩歌要從生活的實感出發,只寫生活中最令人感動的事情,它像一條粗繩與國家和民族的命運緊緊地捆綁在一起。
抗戰勝利已經70周年了,在海量的抗戰詩歌中能夠流傳到今天的,理應稱得上是精品佳作,這是經過了70年淘汰生成的結果,是可以被后人反復閱讀的經典。
抗戰詩歌都是愛國詩歌,抗戰詩人都是愛國詩人。愛國,是每一個人應有的情懷,作為詩人更應該愛國,因為詩人是敏感的人、最先覺醒的人,他們用手中的筆,宣傳、發動全國同胞投入到抗日斗爭中。詩人是有血性的一群人,他們的血是發燙的,他們的詩歌作品應當對得起時代、對得起民族,這也是抗戰詩歌對我們今天的詩人、詩歌的有益啟示!
附:樂冰的抗戰詩兩首
《我贊頌一位擊落日軍飛機的海南人》
題記:據《嘉興市志》記載,1938年8月19日,淞滬會戰中,日軍戰機襲擊嘉興,海南屯昌籍高炮連連長劉鐘權親手擊落一架日軍飛機。
他是我值得驕傲的海南鄉親
一位黃埔軍校的學子
一位讓我肅然起敬的抗日英雄
我贊頌他,不因為時間久遠而黯淡
相反,打開封塵的往事
我依然熱淚長流
我擔心有一天,遇到他的父母
還有他的兒女
我無言以對
一個沒有盡孝的兒子
一個沒有盡到父親責任的男人
義無反顧地走上了抗日的戰場
啊,還有那么多英雄的父母
就生活在我的周圍
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讓我無比感動
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大義
他們有飛蛾撲火的氣概
一幕幕逝去的景象
如同放在箱子里收藏的一盒磁帶
雖然已經發黃
可并不代表封住了它的嘴巴
畢竟我們的父輩
都是那場戰爭的受害者
作為子孫,我怎么能夠
把那一段痛苦的記憶從心中抹去
就像我面對滿天的星星
盡管它遙遠,寂靜無聲
但它畢竟真實的存在
看吧,1938年8月19日
淞滬會戰,炮聲隆隆
連天上的云朵都燒紅了
這時候,海南籍炮兵連連長劉鐘權沒有驚慌
他將手搭在前額,對準一架敵機
發出了指令:“開炮!”
一會兒的功夫
空氣中便嗅到了飛機燒焦的味道
最黑暗的日子,盡管早已經過去
但那慘烈的場景依然讓我悸動不已
現在,我之所以能夠牽著我孩子的手
和我的愛人一起在海灘上漫步
吸納和平的馥香
正是因為那些英雄
解開了套在我們頭上的繩索
我愛陽光下的玫瑰
我愛春天里的蜜蜂
我的愛坦坦蕩蕩,像太陽的光芒
滋養我的祖國生機勃勃
《親愛的姑娘,明天我要奔赴抗日的戰場》
題記:據《瓊山縣志》記載,1931年12月,瓊崖人民捐款興建了一座象征中國人民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勿忘九一八國恥紀念碑”。該碑現位于海口市三角公園。有感于此,筆者賦詩記之。
這一天,讓我想起
一棵大樹被閃電偷襲
就像被一把屠刀劈傷
一群人用血淚壘起了一座紀念碑
這棵樹盡管受傷
但它的根,牢牢地纏繞在每一個中國人的心上
像一座振臂一呼的雕像
陽光給它鍍上了神一般的光芒
人啊,要想有尊嚴地活在這個世上
就要有熱血,就要有責任和擔當
我還是如此的年輕
故鄉還有我心愛的姑娘
復仇的怒火在我的心中越燒越旺
除了把侵略者趕出家園
我怎能在屠刀下安眠
我知道跪著生活會像奴才一樣
等著我啊,我親愛的姑娘
只要我還活著,請等著我
原諒我不能繼續陪伴你
國難當頭,請允許我奔赴血與火的疆場
我的耳畔有隆隆的炮聲,熊熊的火光
它指引我去劈開一條條通向光明的通道
我的血灑在長滿百合花的路上
澆灌著我貧窮的故鄉
天空彎曲只是暫時的
陽光、面包、空氣和水
會將我的笑臉點亮
那是我生活中本應該擁有的光芒
假如我死了,親愛的姑娘
請在我的墳頭放一束玫瑰花
我的肉體雖然消失了
在時間的皺紋里,我的靈魂依然在人間飄香
作者簡介:
樂冰,生于安徽,現居海南,畢業于中國人民大學,進修于魯迅文學院第19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在《詩刊》、《北京文學》、《青年文摘》等發表詩歌700余首,并有長篇小說發表于《中國作家》,已出版作品6部。代表作《南海,我的祖宗海》廣為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