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是敞開給永恒的語言機密
(六、七)
——兼說當代中國詩歌將往何處去
作者:顧偕
好像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比文學更重要,因為它一直在用希望改善著人類的靈魂。——【法】勒·克萊齊奧(諾獎得主)
藝術中沒有任何東西直接是社會性的,即使在直接社會性成為藝術家的特殊目的時也不例外。——【德】西奧多·阿多諾(哲學家,法蘭克福學派第一代主要代表人物,社會批判理論奠基者)
目次
1、無知是不會有任何真正的王國的
2、棄絕尋常之見
3、讓沉思發光
4、繼續揭示人類靈魂的饑餓
5、堅定不是一個身影
6、進步的總匯不再是荒謬的層出不窮
7、縱有無限代價仍要主導和引領
8、詩人是孤獨星空的仰望者
9、領略永恒的撫愛
6、進步的總匯不再是荒謬的層出不窮
無信仰寫作或無神的詩,那種少了救贖的作品,不一定就指對某種具體宗教教義或缺的妄為踐行。當你一旦熱衷于一種期待,并能對所有珍貴本質嚴肅性地對待,創造便不能語無倫次,而須在近乎獻給宇宙的詞語里,以智力權利,對藝術中接近通透的火焰,加以理性認真的守護。殘缺有愧于無知的全部所在,因此,每一種建設性的開端,每一種絕不滿足于詩歌吟詠的哪怕是人性故事的一縷微光,都將是高尚不會絕望的光明之門。這種以莊重摧毀形而上的貧乏,以不怕受挫的得救與放逐的精神上的每一次驚世駭俗,雖然不免有些理解力上的終極疲憊,但覺醒的活力,卻早已使不存遺憾的認識燈火通明。
實施心靈計劃,應當是詩歌總有一些深層次相逢,方能做到的升華性發現。這是一場偉大的希望運動,不是惟有沉悶中的沖動,惟有瑣碎的靈光,憑借妄自尊大的隱喻的意味,就可真正呈現創造的強勢的。高端詩歌絕然不是一種情感的廝守,它似乎更要求詩人能有那種神秘力量,以難以忘懷的深刻發現,以對生存與死亡均在流逝的腳步,深沉地體會出一種黑暗的激情,時常也有充滿了想要沖破屏障的熱忱。作品自是要有這種毫無禁錮的逼近,才會清醒地意識到什么是富于渴求的寄托。踏浪于塵世之水,死亡在眾神眼里并非全是靈魂的抵達。文學若是能在絕不封閉的城堡,高瞻遠矚提出這樣一些并不過分的真誠見解,那么時光必定就會欣慰地認為:詩歌沒什么缺席,它們棄之一切戒懼之情,已使許多詩性的內在觀念發揚光大。文字彰顯的不再虛假滿足和假象的歡愉,恰恰正如波德萊爾在《惡之花》中說的:“詩要不斷有所發現”。
詩人以全部純潔與永恒共存,這是詩人甘愿被永恒哺育的信仰的重心。同樣這也是種進步意識,在所有寓言模式上,尋訪新路的各種開辟。壯麗的意義流變,不是烏托邦欲望,不是時間的種子,絲毫不懂得來日的象征性終為何物的疑問。在話語峭璧上攀行,直至登上洞悉的巔峰,我們獻身于詞語,不是為了玩味或操持于無聊的表演。嚴肅的創作法則一再鄭重的告誡我們:衰老并不等于就是黑夜降臨,人性并非無醫救治,縱然誰都沒法判定美的結局最終會是什么,但思想確實是種能使光明更為普照的認識的提升。如果詩人都能捕獲到這種不受迷途侵蝕的所愛,那些無限的假說,那些神圣的幻象,也都可以是真實的。時空不會拒絕任何一名偉大詩人的向往,倘若提問傳統自屈原起迄今不曾失傳,困境的無力就當繼續發聲。不要讓晦暗以各種名義,也變成了一個可以饋贈給詩人的世界。怪誕何德何能,優秀永遠應是新鮮的花朵,即便是未名之物,在其芬芳現身的瞬間,神圣的修養,仿佛早已注定了它能通往遙遠陶醉的不凡!
千古迄今,詩歌為什么仍要于當代社會存在?同樣詩與思,最早在海徳格爾那里,就形成了對詩歌語言的特殊要求及崇高的位置。所以“敞開論“無疑是個坦蕩的維度,它必須以高超的心靈與智慧的精神宣喻,把不再是虛無縹緲的成熟的靈魂表達,在永恒面前,虔誠地做好一名最佳理想的執行者。我們絲毫不懼“沒有個性的讀者”(美國小說家威廉·??思{),會加重或引發更多荒謬的層出不窮。所有可見性符號幾乎都是利益與物質的嬗變與替換,詩人不能跟隨這種華美絢麗的反光,進而把思想的趨避,使本能也變為豐收尷尬的成果!一個欲望民族,要是就此在乎和愿意珍惜自己身邊天才的話,就會充分領略到什么是終極精神追求的重要。重視一種核心價值概念,在詩歌層面,從對語言責任的認知角度上講,其實于本質上也是對人類如何進步的一種責任與考驗。
人類在虛無中能夠關注到什么,什么樣的詞語又將無所不能。在對真實與本質的迷戀之外,它的宏圖偉愿,還能實現哪種沒有陰影的使命承擔?今日坦誠折射和映照出了什么最大的希望,需要我們繼續慷慨地去保持一種高度。話語極限處,莫非又是沉寂擺脫不了的神圣,響應在遲鈍地不復存在,愚昧和落后不以思想為榮,反倒自有一套自己的茁壯成長??磥砝硇韵到y的詩性進化依舊是那么緩慢,榮譽領域是非真偽的敗壞,導致的文明意義在詩歌中體現,竟然從未于今日這般,遭遇到前所未有的顛覆和不能滿足世俗主義的道德。我們震驚于群盲的威力,確實有著長久根除不了的惡性循環之類的能量。在新的詩歌革命尚未完全到來時期,諸多服從之物,在語言系統,似乎也成了某種社會契約。人們不需要掌握和了解太多代價的品質,不需要驗證什么價值,就能不拒錯誤誘惑地,還能把成見變為多種策略的組合。騙局神秘和謬誤的懸崖,一樣能像江湖術士那樣展現靈感的火花,但這遠不是今天的我們,仍然需要的啟蒙的步伐,不過是重疊在我們不幸視角的,一些混亂混合物的影子罷了。
我們必須清晰地看到,詩壇確有許多連串無規則的,一如某些舊體詩般的湊韻硬傷之作,還在變幻無常地以低下或薄弱的鑒賞力,仍為不怕丟失什么的明天,繼續搭臺和敲鑼打鼓。真是笨拙的人有福了,惰性也能迎來和享受到另一種虛名的光華。可能邏輯確實沒有太多事物共通的特點,反向生長,或許同樣不乏平庸的奇妙。但我們相信,這一定不是最終的美學意義,敘事的燦爛,根本談不上有太多積極愿望上真正的文學內涵。文字語言要有寄托,深度便是作品最好的家鄉。除此之外作為玩賞,沒有雄心勃勃實質性的抱負,堅持娛樂也無可厚非。
還是要有不可終止的推祟思想的內心之作,以智性衡量,以不是藝術的晚宴,呈現出那種有著不朽宇宙意義的光輝燦爛。還是要不斷調整創作目標,竭力以思想的動力渦輪,高速地旋轉起熱愛的主觀,讓作品以成熟見解的深切體會,縱情于本質底蘊的騰飛,且在深層次閃光的一種劇烈的明澈中,使敏銳有快樂,使詞語實體,至此均能服務于一種后世也在的前進。人們要慢慢習慣于那種思想的漫步,任何進步都不會有輕捷之路,它是由沉重激勵蔓延開來的精神天堂,更是靈魂的現實現主義,在作品中一種強化形態天路可循的翻版。
所以高度更不會是混亂與分裂,詩的化身不是錯覺和惶惑的延續,它應當是人類匯聚起的理想之夢,是過往美好的重塑與復蘇,更是絕不退縮的珍愛,繼續在朝高尚豪邁向前。
7、縱有無限代價仍要主導和引領
藝術與大眾文化的分離,似乎幾個世紀以來,以其總想保持的獨立主體,不受社會標準制約地,一直堅守著各個歷史時期的分離原則。外表虛飾的所謂典型寫照,其實根本沒那么多可以通往自我意識的橋梁。詩歌是另一種人生交往,因此,如若你不想繼續被冷漠內容和陳詞濫調籠罩,你就不能再于改變庸俗的進程駐足不前,而當以不乏個性氣質的個人反應,抵制或反抗于一種少了思想世界的流行反應。偉大的藝術必須包含人類的靈魂,這顯然是高于日常世界的一個精神新世界。所以藝術如何能夠突破在一般交往中無法逾越的障礙,否定情感的一致性,并在對自由的回憶時,更好地做到將分析批判能力,于孕育著更富美感的認識中,用激勵的本質美妙地閃現出來,無疑這便是藝術打破常規秩序的又一勝利。
今日的詩學道德,肯定不會繼續容忍或再度允許,那種倚重于粗俗和偏狹的腐朽框架,還能在人類需要更為敞亮的光明面前放任自流。有責任心的詩人,必當在創作前事先設定這樣一種與心靈共通的溫暖:它不會讓人性再三淪落,它將撫慰比比皆是服從的痛苦;它絕不應和所有善意的放棄,它毫不懷疑拯救包含的超然性,更是世界都將傾向于的一種光明塔。有時整體的動力,依然可以是抽象的,為了不讓謊言僥幸成為領袖,現在必須有人站出來對真理自組化的崇高,仍舊當仁不讓。沒什么殉道是還能合乎時宜,盡情敞開本質,吸收認識的新鮮空氣,在作品反映中充分體現一種文明健康的品性,想來我們只有真正做到了不是情緒的震顫,而總能使大地的頑石都可移動,如此在詩歌這里重建一個相對正確的價值觀體系,就不會使所有暗示與直陳的較高精神訴求,再像過往探索一樣還那么難了。
那些唯名論者,力圖告訴世界的又會是什么呢,那些把現實反復想要糅合出另一種可能的魔方式難堪之作,一切極端做作的用意,是否對未來,有什么更好的說明?新的世紀之年,不能忽視所有理解的悲劇。好詩同樣應當是種欲望的治療,解讀一切有限性文本,當代人實在需要有種理性精神收獲的可能。要是我們周圍依然嚴重缺乏這種“智力圈“,甚至還將漠視那些偉大心靈絕不氣餒的存在,時代恐怕就真沒有多少能與未來對話的能力了。遺憾將不斷褪色,直至前進反倒成了一種譏諷的對象!
因此我們不能對一直陷入感性中的狂歡,始終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貧乏迷失了什么,同時它們又在以托詞竭力掩飾著什么;留戀與流連在哪出了問題,歷史究竟需要再怎么蒼白的盛行;詩歌不是高昂的游戲,人類其實一直也在期待,一個不再販賣碎片的幸運過程:那是所有文明元素續存后的花開,是詩人內在燦爛夢想無限地散發;生動在陽光下是豐富而自由的,當人生理想全部交由永恒來判斷,但愿那時一切靈魂之歌,并非形同虛設。而精彩在深邃中產生,空氣則會迎向所有思想的快樂。可能我們在與荒謬共度時間殘酷之時,那些錯誤的影響有時或會技高一籌,對改變難免有所損害。但只要引領者立足于堅定,縱然黑暗全來幫忙,偉大的愛也定將實現所有的目標,并讓明天總會有個,不再是經驗的出路。
說吧,什么才情稟賦,還能阻礙到你意味深長的發揮?我們在哪回返,果真能夠看到一種明確的指引?焦慮詩學會不會消耗詩人太多精力與智慧,以致無法退縮都變成了穩定的邁步。先鋒為了不辜負什么而一再求證著什么,認知程式基于什么檢驗,終于會于又一個拂曉前,迎來希望的突變?今天你在替遙遠,為詩歌作著什么關鍵性的結論;為什么現代人的本能,仍與古代那么相近,仇恨和陰謀,到了詩歌這里,是否也存在一定的動機;簡單依舊牢牢地貼近著我們,未來不過近在咫尺。你一生思索長久以來,究竟看見了什么發展,不都是緩慢進展的;輕松包庇了所有人的生活,盡管不是感動在占有上峰,但我還是無奈地看到,至今還是沒誰仍然敢說:倒退也是無懈可擊的!
“腦裂人”在繼續不斷繁殖和生長,差別始終不愿承認,畸形風格也是一種存在。神對人類詩人中“聰明”的寫法不無憂慮,看來蒼茫并未引起世界足夠的重視。良知此刻還能去責難什么,藝術的代價,什么時候在上天眼里,不再將是種多余。
直覺告訴我們:有些所謂精湛的技藝幾乎一無用處,相反只會導致更大的消退。所以真理的主導次序,不是為了粗率或是精致的愉悅,寫作要訣別靈感的感動,嚴格是最富深切的取舍。莊嚴總會于相反的隆重走來,相信地平線還會有剝離不了強勁生命力的旭日初升。
2024.10.8~9于廣州
顧偕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廣州市作家協會原副主席、當代著名詩人與思想批評家。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