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之歌
——杜衛國詩集《陽光不銹》讀后
作者:常耀宗
如今,詩歌就像一個執拗的背影,似乎漸漸離大眾而去,但又戀戀不舍。詩歌怎么了?病了嗎?……
近來,讀了烏蘭察布杜衛國的詩集《陽光不銹》,我內心的懷疑消除了:詩歌沒病,依然活得挺硬!事實上,正是杜衛國這樣一些有良知的詩人們,保存了這個時代的詩歌火種。杜衛國在繁忙的工作間隙,仍不忘“養一顆詩心”,“揮毫”寫詩,去尋求美、開拓美和創造美。我為自己有幸拜讀到這本詩集而慶幸!
知悉杜衛國寫詩,源自上世紀九十年代他發表于《烏蘭察布日報·大青山》上的一首《輕輕地拉著你的手》。之后,再難覓以他真名寫的詩行。直到2008年,文學季刊《敕勒川》上的一首《虎山禮贊》朗誦長詩吸引了我,問圈內人士,方知詩者政白正是杜衛國。前前后后十幾年過去了,我為他鍥而不舍的“詩心”叫好!也為他詩集的面世而欣慰!
循著《陽光不銹》這個詩意的詩集名,讓我們走進杜衛國充盈的詩界吧!
文之美者為詩,詩歌是語言的藝術。杜衛國之詩,文字精煉,語言靈動,時時飽含著創新的韻味。例如《井頌》中的詩句:“故園的老井/曾映過我天真的眼睛” 、《長者你不能這樣》中的詩句:“難道你渾身的細胞/竟沒有一顆存留著美德?” 、《這只鷹》中的詩句:“那女孩兒/忘情地生產掌聲” 、《錯位》中的詩句:“筆,不能歌功/唇,不能頌德/現實的精靈在暴富中厲呼——/物競天擇/屈者生存。” 、《期待雪》中的詩句:“面對純凈無比的雪/我,臉紅了” 、《虎祭》中的詩句:“你的吼聲代表著什么/是淤積在胸的嘆息/還是對現狀的愜意/吼聲過后的沉默/漫過我的心房/ 長出陣陣悲戚” 、《原始的感覺》中的詩句:“原始的感覺/永遠是一片未曾書寫的紙。” 、《詩人? 其它》中的詩句“屋里屋外/草食者是牛的朋友/肉食者是餐桌下爬臥的狗/如電的目光饑餓的利爪/詩人的背后/還有人嗎?” 通過杜衛國高妙、神化的語言運用,再對照每首詩,你就會覺得這些詩行不是靜止的程式化、規格化和失去現實生命感、力量感的東西,它長出了智慧的翅膀,飛向了讀者的心田,讓人產生了詩意的浪漫。當我們在會心一笑之后,有些感動,更多的是讓我們思考,于無形中給人以力量,給人以希望,給人以美好的感受。他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詩,都有創造、有變革甚至有個性,并不作機械的重復和僵硬的模仿。它既狀物又抒情,兼備造型和表現兩種因素和成分,行云流水,骨力追風,有柔有剛,方圓適度。
杜衛國之詩,言近旨遠,處處見功夫卻不著痕跡。特別是結語,更是如此。像《清明節的雨絲》末了:“清明節的雨絲/裊裊的炊煙。”之前,讀完這首詩,我隨手又加了句“不絕如縷”,當時我以為杜衛國“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稍后,細細品味,我才感到加上“不絕如縷”一句實為敗筆。那樣清明節的雨絲就真變成裊裊炊煙了,可見此處的炊煙是虛指而非實指。他原句原意是承上啟下,打個比方,給思想以翅膀,不是讓翅膀束縛思想。又如《關于媽媽》結尾一節:“啊,媽媽離開你的懷抱/我到哪里去尋找一縷真情/哦……媽媽……。”起初,我看“哦……媽媽……”一句,感覺沒什么特別之處,后來,聯系“啊”句,再想“哦”句,頓悟,末句不是一般的思念之句,其間包含著詩人悲痛、惋惜、依戀、回憶、無奈之情多矣,有引導讀者從筆外、象外去尋找豐厚意蘊和韻外之旨的用意。再如《憶夢人》最后:“那就讓夢中人化為一陣風吧/拈一朵玫瑰/抹紅你的雙唇。”本來,讓夢中人化為一陣風,應是隨風而逝了,然而詩人偏要“拈玫瑰”、“抹雙唇”,其意昭示著夢就是最好的憧憬,昭示著詩人希望夢中人依然美麗如初。言有盡而意無窮,詩人沒寫,讀者易讀。讀者的“易”并非詩人的“淺”,而是詩人技巧能力的顯示。它是流動的,富有味外之旨、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需要我們去捕捉、表達和創造那種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難以形容卻動人心魄的情感、意趣、心緒和韻味。
詩表達人的內心情感,詩歌是思想的提煉和精神的升華。詩集里,有一組向陽式的詩尤值得我們注意。其中他洋洋灑灑近兩百行的長詩《獻給“七一”的歌》從歷史的回顧中,讓我們進一步體會到中華民族的偉大和堅強。這詩,像山洪暴發沖刺而下,一往無前的激情,充分傾吐了詩人那種有感于衷而無法自抑的情懷,使我們讀著讀著便情不自禁地被帶到他的詩之境界中,和他一道淺吟低唱。這詩,不能不說是當代諸多歌頌黨的抒情詩中的一個典范。其內容淳樸、情感真摯,思想莊尚,極易打動人心,使人沉醉,久久不能自拔。其他如《晨曲·大地》《戀歌·鄉間》《笑語·山城》等詩,均是相關方面的例證。就詩歌而言,杜衛國可以說是已經到了癡迷的程度,他在詩集序言中說:“于是,我選擇了終生的癡愛——文學,并愿為她抱殘守缺,任智者哂笑,任高者輕慢,隨他們去。”這種情愿把生命和藝術融為一體的精神,正是他詩歌之所以深切感人的力量所在。
不同的詩人面對同樣的生活之所以寫出迥然不同的詩,其原因就在于創作主體對生活的認知、感受和評判有所不同,乃至完全不同。對于詩人來說,其最寶貴的莫過于真摯、熱情、純粹和高尚以及由此所生發出來的人生道義和社會擔當。
通常,對于貓撲鴿的現象,我們只會想到貓可惡鴿可憐,不會往深層里探究什么。然而,詩人卻不,他在《鴿祭》一詩中這樣吟詠:“我記得有一只白鴿幸免于難/但它已受了重傷/我試圖把他帶到向陽的地方/可是——/這只兇惡的老貓撲住了它的翅膀/為了一只雛鴿/也值得如此氣焰萬丈?/該不是面對白鴿的眼睛/ 無法隱藏你黑色的尾巴?”即使白鴿的眼睛流露出可憐巴巴,急需救助的神情,但貓還是貓——沒有同情心地殺戮,這就是貓的本性,誰也無法改變。諸如此類《虎祭》《這只鷹》《靈猴》等詩,全部都來自詩人對現實生活的真切體驗與深刻感悟,每一首詩不僅在場性很強,而且意蘊剛健、指向明確,將人格與道義化作詩美的介體和載體而給人們以欣悅和激勵。
對于干著見不得人的勾當的另類——賊,詩人結論式地說:“犯下的終究敗露/夢里常聽見鐐銬的鏗鏘。”正所謂“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不要迷信—— /也許挨過一場風霜/鳥為食亡/不是永恒的思想。” 對于碰運氣、得過且過或身為賊必為財等不良的迷信、不正確的思想,詩人發出了由衷的感言,是諄諄教誨,意在拯救財迷心竅的靈魂。
一般情況下,險情發生的地方就有英雄。對此,我們贊美英雄、贊美英雄舍身忘我的精神,希望這個社會英雄再多些!這其實只是一種現象,透過現象看本質,詩人道出了《與理相悖的語言》:“涌現英雄的時刻/也是產生悲劇的時候 ……朋友,不是我不愿做英雄/假如我們需要英雄/那就說明我們又步入了一種不幸”。與此類似,在《抗洪隨想》中詩人道:“創立功勛往往是/為了撫平失措的傷痕/……戰士在沒有硝煙的地方陣亡/神州大地緊封的單人床鋪/孤獨地長眠著鐵血兒男/而健在的母親與災民/也在揪心的傷痛中孤獨一生”讀到此處,一種入心入肺的悲從中來,想叫喊叫喊不出,仿佛天地間頓時黯然失色,只任陣陣悲痛在心間旋轉,無處話凄涼……這實質上就是詩歌的風骨,詩人可貴的品格。
綜其二者,首先是一種大智,它表現為對美與真理的獨立思考和發現,因此他才能有創造性的真知灼見,決不人云亦云,違心從上從眾,更不自欺欺人。其次是一種大勇,它表現為對邪惡與謬誤的批判與絕不合作,因此他才能堅持真理,橫眉冷對,憂國憂民不妥協。
我認為,一個作家、一個詩人及其作品的最大亮點,應是充滿良知的批判精神。所以,真正的文學作品,總是內含“良知”這一鮮明的特質。如果沒有良知哪有勇氣批判?良知是一種力量,是一種膽略和氣魄;良知是思索著的清醒,是清醒著的出擊和清醒著的犧牲。我們應該自上而下呵護、敬愛充滿良知的作品及作家。應當說,杜衛國對時代,對歷史是負責的、忠誠的,因而他的個性善惡昭然。如果哪位作家、詩人缺了這種情操,那他就該如杜衛國在自序中講的那樣“離開詩歌去作吏員”吧——詩者不應隨和”。
見仁見智,詩集中有一兩處,如:“無雪的季節,環境,干枯得/像沒有潤液的垂老妓女”這樣的詩句,我以為無論是詩人有意為之,抑或是特定的語境特定的修飾,均不貼切、不生動、不唯美,均與杜衛國一貫的人格、詩風有些不協調,顯得迥異,破壞了全詩的整體美感。當然,瑕不掩玉,作為詩,語言與詩境兼備,內容與形式達到了統一,這已具備了成功的要素。作為詩人,杜衛國已盡到了凈化人心和提升生活的責任。
向陽之歌散發著陽光味道。杜衛國之詩值得我們期待!因為時代永遠需要杜衛國這樣的詩人,需要他這樣的向陽之歌!相對于心靈一隅,陽光是永恒明亮而公正的!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