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雅韻,天籟華章
——李國玉專輯《心愿》賞析
作者:王發賓
展開心靈的翅膀,讓每一個音符都傳遞動人的歌唱,聲音鋪開草原的夢想。
李國玉對藝術有一種獨特的感受力,在聲樂探索中她善于捕捉能夠充分發揮自己聲音的東西,經過審美鑒賞,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把情感、聲腔、韻律揉進民族唱法之中。從無形的感知中走向有形的視角,從有形的視角又走向可觸摸的物體,從而生成一種神秘的頓悟,開辟心靈的一方世界。在游歷、觀賞、耕耘生活的建筑模型上凝固著遼闊的草原,又移動在馬背的瞬間,像長長的套馬桿,如攪動奶桶的木槌,聲音的節律涌動著物象的呈現,四肢勃發的旋律又幻化成藍天大海,陽光雨露,讓一個個活蹦亂跳的數字撒開一串飄逸的聲音。在節律的音階中組合成一首動人的歌曲。用聲音掏出草原心靈的安詳與奔放,將藝術的體驗和時代的精神融為一體,構成了她自己的演唱風格。打開她的專輯,自然能聽到一種北疆的天籟之音。
一、音質純正、聲色甜美
宋代沈括在中國歌唱藝術中提出了一條規律“聲中無字,字中有聲”從李國玉專輯《心愿》第一首歌《月亮》的“引子”中就能聽到這種既無字又有聲,既有聲又無字漸進自然的正大之象;聲音的強度推進和幅度的節律拉長呈現出音源頻率畸變與相移的渾然天成。如春天的細雨滋潤著大地,萬物在舒緩而悠然的聲調中吐出蓬蓬勃勃的生機。無論低吟淺唱,還是重復高昂,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道德理念和自然情愫在歌聲中迸發;如 《樂象》中所說:“德者,性之端也。樂者,德之華也。金石絲竹,樂之器也……故情深而文明,氣盛而化神,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唯樂不可以為偽?!奔冋囊糍|和甜美的聲色從她的身體器官中峨峨湯湯發出。發音、吐字,或是聳立的高山挺拔俊秀,或是小溪流水纏綿細膩,或是奔跑的戰馬呼嘯而過,剎那間犁開一片草原的綠海,迎接著勝利的曙光,樂韻境界極為豐富而又十分高尚,這是她長期的文化積淀和技法的集中提高。
在不同的地域,她的音色靈活地變化在自己的音區,調動所有體能,充分利用波聲和泛音把清脆嘹亮、渾厚樸實的特性和自己的音色特點加入不同的節律里,這樣就獲得了自己獨特的聲音。根據不同的音區相對調整自己的音色會達到意外的效果。所有這些概念和理論她都要經過正規的練習去完成,音色表現得豐富多彩迥然不群。歌聲像清風拂過肌膚,溪流吻過泥土,沙漠吐出綠洲,讓你感到一種淋漓盡致的爽快。聽她的《心愿》能感受到一種柔軟、輕松、悠揚、綿甜的歌聲在血肉里流淌,如駿馬在草原奔騰,白云在天空飄動,魚兒在海底暢游,那種空靈、深邃、恬靜、豁達開朗的情懷使你聽著聽著就忘掉了自我,回歸到自然,獲得了音樂與生命的深刻理解。音不言過,數不虛生,探究數字與聲音的秘密,切割組合原有的音階和節律掘出時代的心聲,這才是一個歌者的當下。
二、氣息貫通、韻律流暢
《舊唐書元稹傳》有“深思語近,韻律調新,屬對無差,而風情宛然”之語,韻律是聲音的自然流動,是一種看不見的內在力量,是推動事物競發的齒輪,嚙合于自然的旋轉之中,伴隨著氣息的起伏,通過歌聲傳遞出一種精神情感給人以啟迪。李國玉找到了這種氣息貫通、韻律流暢、自然純樸的天籟之美,意識的覺醒觸發著形式與意義的展開。她認定民間的自由唱法是打開節律制約的極好辦法,她把中西方和民間唱法,拉長音符意向和音階的意境表達,套用于蒙古長調的切換又及時收放,使傳統與創新并存在節拍的變化之中,讓自然流露和率性的表達合并在一個長音節里。她的《草原月光》“月光啊月光,草原上的月光,靜靜地灑在我的心上?!币糍|音階就體現在她的創新上。聲音像山間的清泉,阿媽手中的乳頭,孵化著藍天上的白云,人生的夢想在潔白的奶河中流淌,奶花翻卷著草原的春夏秋冬。牧人的心從馬蹄的節奏中傳向遠方;神秘的韻律碰撞著你的童年,碰撞著你的回憶,碰撞著時空的遷徙,承載著人們心靈的向往。這些優美的聲音是她在學習蒙古民族最突出的聲音高亢和洪亮的特點上生成的。這源于她在長期走訪游牧生活,積淀草原牧民寬廣的心靈與藍天翔碰,那種馬背上奔跑的激情與風馳電掣的速度情感有關。
又如《希拉木倫河》也是一首草原歌曲,歌詞一開始就唱道“清清流淌的希拉木倫河,你在草原的深處尋找著什么”當你聽到他的聲音時,仿佛看到草原的晚霞慢慢鋪開,殷紅殷紅滋蔓著大地,星辰醉了下來,浸泡在歌聲之中。那種輕盈空曠的韻律從心中冉冉升起,通透的氣息使歡叫的羔羊和繚繞的炊煙構成了草原一幅奇美的畫卷。她的聲音是如何讓觀眾體現出眼前這幅畫面的呢,在她的唱腔和吐字中可以聽出她在蒙古長調與通俗唱法的融合中增加了新的創意來提升音質與寓意,用夕陽的緩慢西沉把草原上的生活緊緊地聯系在一起,一天被落日收攏成一個圓的平靜和深遠的下沉,聲音把長調的升起和落下妥善地融合在中音與低唱淺酌的起伏之中,突出體現了北疆的民族性與融合性,使字、音、腔、調、色、味得到了充分挖掘和創新。她切割圓熟的音韻和飽滿的氣息,又用腰部的中氣吐出鏗鏘的聲音或短促,或拉長,字字表達流暢,聲聲落地通情,突破了古老的均衡和呆板的節拍,聲調抑揚頓挫以禮樂合天地之化。聽后仿佛讓人觸摸了柔軟的馬背或金屬的馬掌,又像天空中升起的一彎明月,給人留下無限的空間想象,飄飄然而如沐甘霖,一陣一陣陶醉,一次一次入境。意識的覺醒觸發形式的創新與聲程的革命。
三、情感飛揚、意境深遠
意境的本質特征是生命的情感展現,是人的主觀愿望被客觀物象所承載的生命運動,通過情與景匯,意與象的交融,使人的內心情感在外界事物中得到超越。音樂,是將心靈的聲音傳達到聲音之外的物象之中,使神情和物象形成一種穿透時空的深遠意境。聽《我多想》歌聲切入的角度十分得體,圓滑順暢不留痕跡?!拔叶嘞氤蔀橐恢荒恋?,讓心曲在綠草尖上飄蕩” 細嫩的草葉在悠揚的歌聲中搖晃,茫茫草原起伏著游子的激情,一聲聲把草原的心思述說。仿佛看到廣袤草原上行走的一輛勒勒車,滿載著牧人的希望,像晨曦中一輪太陽,紫氣流淌在牧人轉場的氈房,讓一顆露珠揣起了草原的沉靜與沸騰、遼闊與甜蜜,希冀從馬背上、草葉上、炊煙里、歌聲中放飛。驚艷的聲音總是把人帶到一種美輪美奐的想象之中。李國玉以北方蒙古民族豪放、開朗、樸實的母音為基礎,用民族唱法,鑒取呼麥與長調之技,把那種與生俱來的情感情不自禁地從心中拋出,與大自然融為一體,體現出了北疆民族久經磨煉的蒙古馬精神。如《樂記》上說:“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動,故形于聲” 李國玉深厚的音樂魅力獲得了聽眾的美好贊譽。這種精美的創作是她的心靈對草原的堅守和自我的超越而形成。
專輯《賽音白諾》是自己譜曲并演唱的一首優美動聽、親切和瑞的歌曲。一聽就像咬碎了一顆脆棗,一塊奶酪,甜中帶酸,酸中含甜的烈酒,味道緊貼人心。情趣的表達和諧而綺靡,呈現出北疆蒙漢人民守望相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兄弟之情融入宏大境界。像一座高大的建筑在草原流動著金色的光芒。她長期吸收草原上蘇木(鄉)、嘎查(村)牧民生活的營養,凝練了她在音樂里追求草原與城市,牧民與市民中共同存在真、善、美的個性體現。每一個字都唱得聲情并茂,活靈活現。真是“情之所至,音之所生”我們深深感到這種來自草原的博大與包容,憨厚與堅韌,原型意識的升華與碰撞在她的歌聲里處處可見。每一首歌都是她對北疆文化的人生解讀。古人曾主張藝術意境要有“遠神”。陶淵明說:“心遠地自偏”。這類高逸的境界,在李國玉《心愿》的唱集里體現得惟妙惟肖。
四、聲亦如味、既盡其美
李國玉的歌聲表達是明快的,不掩飾內心的絲毫感受,想法隨著草原的駿馬奔跑,心順著風兒放飛,讓天地聽得清清楚楚。這種豪放在歌曲中又被愛和情繃得熱烈而緊張,像白云一會兒環抱在山間一會又騰空在高天,眷戀之情系在馬背,系在天空,系在馳騁的呼嘯聲中。她在莊子《天地》“冥冥之中,獨見曉焉,無聲之中,獨聞和焉,故深之又深,而能物焉”。領悟大自然的無聲之樂,模仿宇宙最深微的結構形式。把蒙古民族的唱法同寺廟的鐘聲與長號相融,發出那種帶有集結天地喚醒萬象觸碰靈性的渾厚之聲,一波一波打動聽眾,一次次微妙環繞,又一回一回拔出分解萬物的內在共振。她的聲音既有黑格爾的辯證組合,又有索緒爾的語言分割,常常借助自然間的規律融入個人口腔,吐出一種如海浪暗涌的無限顫音,又像馬蹄騰躍,清脆而深遠;還像小溪流水,平靜而優美,溫暖而貼身,遼闊而無暇。把自然界的物象都兼容在她的口腔,通過鼻、耳、口、舌、眼五官的連通吐出與自然相匹配又超越自然重新排列起來的天籟之音。仿佛煮熟的一鍋奶茶,掰開的一塊坑囊,溫透的一壺老酒。熱乎乎的味道飄逸在藍藍的天空,裹挾著淡淡的白云在遼闊的草原散發出撲鼻子的幽香。這種排列在生活中是隨時可以捕捉的,是蒙漢人民在長期勞動中創造的,是在漫漢調的基礎上再去捭闔,形成一種體現各民族一家的守正創新的時代作品。
李國玉在莊子外篇的《天運》中體悟變化著的,“止之于有窮,流之于無止”。的音樂境界“逐叢生林,樂而無形,布揮而不曳,幽昏而無聲,動于無方,居于窈冥……充滿天地,苞裹六極”五音繁會的交響樂就是在群聲齊奏中隨著樂曲的發展,涌現出繁復的和聲。莊子這段文字使她在古代“大音希聲”的浪漫中感受到精神的高尚和音樂的境界。就像咀嚼著一根紫藍色的甘蔗,甜甜淡雅的蔗林仿佛囊括了天下的綿甜和地上的醇醪,使你神往在她歌聲的海洋中,捕捉著激流涌動的暗示,揣摩著聲色入味的美妙。是的,我們在聽他的歌聲時總能走進牧區感受寬廣獲得無限,心靈仿佛是草尖上的一顆露珠,滾動著晨光中的紅日,希冀漸漸展開。是的,她的歌聲是有翅膀的,能飛翔的,意象是空間性的,既能枝蔓又可強化。節律的回旋復沓著北疆的深情,回蕩在長空眺望著氈房,把一種長長的思念與青春的激越用她的歌聲托起,如一輪明月灑在祖國的大地,慰藉著過往的生靈。這就是她聲亦如味,既盡其美的聲韻之妙。尋之放眼而開界,聽之潤心而明凈。
五、巧與融合,重在創新
音樂藝術和其他領域的藝術是一樣的,都是在繼承古人傳統中呈現的,理念和目標是一致的。比如音樂的結構、動機、載體、對比等,都是在理性的思維中存在的。人們從偶然的發現中通過理性地掌握,讓聲音成為推動生產發展的無形力量。這些發展是建立在音樂的進步和創新上的,沒有創新就沒有發展。創新就是在解決矛盾的對比中進行的,他像文學故事中的矛盾沖突,從高潮到平靜,都能從歌聲中表現出來,并能讓聽眾聽懂、理解產生共鳴。當然這對創作是有要求的:感性的誕生與規律的尋找是有一定距離的,這段距離是通過理性到達的。這就像索緒爾的言語與語言的邏輯表述一樣,沒有言語就無從談及語言。音樂也是,沒有感性的呼喊,就無法探尋理性的聲音,規律的存在也就不會顯身了。事物的發展不依靠人的存在,人卻要依靠事物來發展自己,在實踐中尋找、探索、發現,聲音從感性慢慢走進理性又從理性發現了規律。人在這個生產過程中逐漸地壯大了自己。感性的表達漸漸地從外部觸及內部,聲音觸碰到事物的本質,發現了規律,提升了人類與自然相處的感情依賴,形成了物與我用和物為我用相互尊重的自然觀。產生了人對自然的情感表達,言語上升到語言,聲音形成了歌聲。
在中國古代音樂體系中構成歌聲的“商”和“羽”是“宮、商、角、徵、羽”五音階的兩個基本音階。中國雖然是五音,但它是相互滋養的,可以縱橫穿插的。西方的七音雖然多了兩個音,但它較為呆板、固化。中國的五音可化為若干個音符、音階、音段,而西方的七音相對中方就少了點,所以創作中要靈活搭配大膽運用。李國玉在柔和長調時靈活地運用了這兩個音階和音程的相互搭配,把東方的五音和西方的七音相交,煥發出一種多元之聲,聽起來既有草原的清香,又有西方的灑脫,把西方音樂的空間立體和多維感覺與東方音樂的時空線性和旋律擰成一股可系遼闊的韁繩,搭建起和音橋梁,使她的聲音在遼闊的草原上和廣袤的藍天下形成,如八音澆灌,新芽出土。
李國玉在演唱中既融合西方的創新又始終保留了長調音節和聲調的寬廣與豪放、平靜與安詳。像跳下馬背,坐進氈房,忘掉塵世的那種悠閑,乘風破浪,兇猛快捷。她把這兩種特點與現代音樂相結合,創造出新穎別致,與時代相匹配的好聲音。她明快的節奏像夜空里閃爍著銀光的一彎明月,成五色而交輝,育天地而共鳴。既可愛又動人,如聳入云端的高樓,馳騁在原野的駿馬,鑲嵌在夜空的星星,開放在原野的花朵,即能著地又可升空。忽近忽遠飄動著優美的傳遞。
音樂沒有標準的答案,但有標準的創新,李國玉從草原牧民中感受到那種不受制約的淳樸和能表達內心聲音的物象,融入她的歌聲,如大地與羊群,奶茶與黃昏,穹廬與氈房,長調與河流的律動打開了她的靈感。傾吐北疆人民在創作道路上獨具一格的最美聲音和寬廣的胸襟。李國玉在一些演唱中,能根據內容的需要及感情的表達,擇其相宜的曲調加以自己的創新,把一些生活中有意義的事物記錄下來,結合演唱環境、地點、目的、在場的人物和她個人感受加以譜曲、填詞、演唱,即興宣傳北疆文化,活躍草原生活。又探尋了聲樂中的奧秘,從而豐富了她的音樂靈感,能讓好多技法得以意境的高度攀升和表達的深層理解。
可以看出李國玉的演唱藝術是成熟的,底蘊是深厚的。藝術需要純之又純精之又精,探索亦無止境。攀登藝術的高峰是一生一世之事。就其巧妙而言,神必托體方見,韻必隨身得聆。聲外有余音,音外有余味。西周史伯說“和五味而調口,和六律而聰耳”。把握歌曲內涵,拓展心靈高度,深化音樂意境,領悟演唱藝術,傳播悅耳的聲音,在民族唱法的基礎上得以創新。她找到思緒與技巧的碰撞,情感與味道的彌合,充分理解群眾的情感和意愿,吸收人民群眾樸實而深厚的審美感受和藝術激情,打通心靈與觀眾共鳴,生活與精神合一。把中華民族的傳統,德、藝、美體現在每一首歌中,讓聽眾從音樂的享受中獲得一種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深厚情結與高尚精神。
2024.10.16
作者簡介:王發賓,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中國書畫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協會、中國散文學會、內蒙古作家協會、內蒙古評論家協會、內蒙古書法家協會會員。1980年開始文學創作。作品散見于《內蒙古日報》《解放軍報》《解放軍文藝》《人民日報》《人民文學》《詩刊》《星星》《綠風》《詩林》《海燕》《散文詩》《散文選刊》《草原》《神劍》《延河》等。出版詩集《戰士的心在燃燒》《藍色的庫庫和屯》《一顆,滋潤大地的雨滴》《天山獨庫公路》。作品多次在全國詩歌大賽征文中獲獎。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