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oscience Practice: The Reconstruction of the Presence Dimensions of Natural Ecological Poetry——Review of Selected New Ecological Geoscience Poems by Hu Hongshuan / Zhai Meirong
地學實踐:自然生態詩歌在場維度的重構
——評胡紅拴《生態地學詩歌新作選》
◎翟美榮
摘 要: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人文交流的國際化進程及生產發展理念的轉變,越來越多的人關注生態地學與自然生態詩歌創作的在場表達。以胡紅拴《生態地學詩歌新作選》為例,以“在場”理論為核心,觀察和分析生態地學詩歌在場的哲理意味、生態地學的覺醒與轉向,以及生態地學實踐三個維度的重構。
關鍵詞:胡紅拴;地學實踐;詩歌在場;生態詩歌;天人合一
作者簡介:翟美榮,女,1980年出生,河南周口人,博士,佛山職業技術學院教師,研究方向為生態文明與中國生態文化。
生態地學詩歌是自然生態詩歌的重要組成部分。胡紅拴是國內最早開始倡導與創作生態地學詩歌的詩人之一,現任中國自然資源作家協會副主席、詩歌委主任,中國林業生態作家協會學術指導,《新華文學》主編,《中國詩界》副主編,作品散見于《人民日報》《光明日報》《解放軍報》《文藝報》《詩刊》《中國作家》《小說選刊》《人民政協報》《北京文學》《花城》《南方日報》《羊城晚報》《新民晚報》等,出版《山道》《地球語匯》等各類書籍 76部,主編各類文化叢書百余冊,曾獲中國新詩百年百名最具影響力詩人獎、中國長詩獎最佳成就獎、寶石文學獎等,作品譯成英、法、德、日、西班牙、尼泊爾等文字在海內外出版發行。近期,筆者拜讀了《中文學刊》2024年第3期“詩歌評論”專欄之《從生態地學詩歌談自然生態詩歌的在場寫作》和《胡紅拴詩歌近作》,激發筆者嘗試對胡紅拴生態地學詩歌創作在場觀及其作品進行分析,以助了解胡紅拴生態地學詩歌的創作風貌與境界,同時為生態文明建設思想的研究提供一種路徑。
一、“在場性”:生態地學詩歌創作的哲理分析
胡紅拴指出:中國自然資源作家應該將自然生態詩歌研究與創作的重點放在自然資源與人們對自然生態的“在場感知”上來①,這正是新時代構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中國式現代化的核心要義。安德魯·薩克也主張世界文學和全球化研究要建立在新批判文學地理學融合基礎上的新理論視野,深入反思對話文本、空間時間、哲學反思等各維度的關系,呼吁“在地”思考。自然生態詩歌的“在場”性是生態地學表達的哲學根基,自然生態詩歌以其自然生態詩意和生態歸屬的特性反思人類中心主義視域下的生態危機,抒發大地和人文千絲萬縷的情結,為重建人與大自然融合的生態系統觀、為現代人探尋生態文明的新方向新境界提供實踐的信念和力量。如《于昆明圓通寺》:千二百年,因果/亦是因緣/螺峰山下,素花/染香光明的山原/也有滇池的蓮花為伴/翠湖的碧波,漣漪/洗心,無限循環/空齋閑語/心空,頓悟/身心的眼識,也許是/心海駐定的禪/面湖而立/欲讀懂水石的文字/驚鴻飛鳥,一瞬間/說透人間。②這首詩通過“螺峰”“蓮花”“碧波”“頓悟”“身心的眼識”等一個個意象的描寫或想象,展現了詩人對自然與心靈和諧的追求,“一瞬間,說透人間”表達了對個體生命與自然規律的深刻思考,通過自然與心靈的融合實現情感與哲理的完美統一,使詩歌具有一種深邃的哲學內涵。
新時代生態地學實踐主要體現在感官體驗、實踐在場、哲學反思三重維度重構的生態詩歌在場寫作,分別從自然物質與情感意志、現實存在與思維模式、人類實踐與新生態觀等維度重新反思人與自然的關系,從人類實踐與自然生態良性循環等視角進行生態詩歌的創作,傳播“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價值理念,如《星云湖上》:一路向南,鐵流/春風,花,寫著夢幻/七甸,江城,孤山,窗鏡中一閃而過/玉溪的琴弦/我也可用楹花的素指撥彈/星云湖上,遙思亙古大地的賽場/高原斷層,河/畫出了湖的模樣/深閨,哪會掩沒俏麗/灣湖深深/我的釣線,今晚/一定能/釣來月亮③。詩歌題目“星云湖上”本身就是天人合一思想的表達,“春風”“花”“江城”“琴弦”自然具象與“夢幻”“撥彈”“遙思”“亙古大地”的深情意志彼此融合的詩歌表達,使“我的釣線”在地學實踐中“一定能釣來月亮”的理想或抱負。詩歌在這里不僅令人體驗到自然的壯麗與神秘,更在潤心無聲中產生對自然的敬畏和追求美好自然生態的意愿。自然生態詩歌在場寫作使情感、意境、能量不再孤立,而是彼此賦能、相互融合、渾然天成。
二、地學批判:自然生態詩歌在場的覺醒與轉向
胡紅拴自然生態詩詩歌,通過與自然生態及個體心靈在場互動的寫作方式,實現在場者心靈上的覺醒,乃至生態詩歌天人融合的在場轉向,其本身就是一種打破機械自然觀童話般泡沫的獨特的地學批判。
其一,自然生態詩歌在場的心靈覺醒。面對生態危機、地質問題及精神棲息貧瘠等現象,不是提出尖銳的批判,而是通過生態的感官體驗、美的表達或人文關聯進行一次次生態詩歌的在場覺悟或心靈升華,這是胡紅拴自然生態詩歌的顯著特點和藝術魅力所在。如《姑蘇盤門》:千五百年,護城河寫透青天/吳門橋外,禪風/也洗田園/二千多年,盤門鐘聲一次次響起/水陸的關門,字,裝滿了一艘艘河船/古運河默默,清流/一曲曲舊事/瑞光塔下步,蓮香的節拍/何須/多余的意見④。詩中“護城河寫透青天”“字,裝滿了一艘艘河船”“一曲曲舊事”等意象都在提醒讀者自然景觀、歷史、在場感受是情景相連、身心融合的生態境界,“何須多余的意見”更是提醒在場者在欣賞古運河美景的同時,思考歷史人文對生態環境再塑的意義何在,喚醒人們保護生態的責任感和使命感。16世紀以來的機械主義自然觀認為只要人類認識了大自然的規律就能控制和征服大自然,從而利用科學技術加速推進了近現代化的進程,而大自然逐漸演變為喪失內在的生命靈性僅供人類利用的客體。中國詩歌學會會長楊克強調,詩歌是靈魂的慰藉,生態詩歌更要不斷尋求技術與自然的和諧共存,讓每一個生命體都能在科學技術飛速發展的環境中找到心靈的歸宿。
蒂莫西·莫頓的“生態思維”思想打破自然、行為、科學、藝術和文化之間的傳統界限,敦促人類重塑面對全球生態危機挑戰的思維模式和行為方式,“全球變暖”“氣候變化”“生態危機”等也引發生態詩歌須“以生態的方式思考”和以生態在場的表達方式創作,如《稻田聽秋》:秋分之后/嶺南的晨,總有涼的心雨/驕陽秋瑰/流溪河翻開的書卷,竹影里/竟然寫滿云的詩句/紅蜓與蝴蝶/哪會錯過這難得的熱鬧/一群山雀/也融入風家歡聚著的山居/我也來湊湊秋召喚的周末雅集/稻田的香/香過那壇陳釀窖藏的創意/臨河漫步/田埂上呼叫對歌中的魚蛙/那幅神怡的油畫/青山相酬,一江碧水⑤。這首嶺南秋日頌歌整體而言是意境、心境、哲思覺醒等在場的統一,由“涼的心雨”到“驕陽”“熱鬧”“歡聚”“雅集”,詩人以哲人的形象表述聽秋的感受變化,這變化不是對秋天碩果的貪戀,而是“青山相酬”、天人彼此賦予“創意”的“心”境升華,令人神往,把美好的青春付諸于這“一江碧水”,達到天人合一的生態境界。沒有卡遜《寂靜的春天》生態危機的吶喊,沒有一字一句的批判和數據論證,而是以美好生態的深情體驗與身心感悟來實現生態地學詩歌在場的偉大覺醒,并賦予生態地學新的價值引領,這種生態地學詩歌在場的心靈覺醒,正是生態地學批評給予當代人及自然生態詩歌創作最珍貴的啟示。
其二,自然生態詩歌在場天人融合的轉向。生態地學批判的目的是在自然生態覺醒的基礎上實現生態詩歌在場寫作的轉向,以解構機械主義自然觀視域下的生態認知、生產和生活方式對大自然造成的生態危機及生態環境賦能個體價值差距越來越大的危害。阿萊霍·卡彭鐵爾提出見證文學的生態擴展觀,引發人們對破壞生態環境的深層反思,生態地學詩歌在場寫作正是見證文學最為有力的表現形式,它架起了人類與地質“因子”之間溝通的橋梁,如《在山塘評彈昆曲館聽昆曲》更能體現這種生態在場寫作的轉向:七里山塘,路/史海上繁華的工商/通天一理,責任把民生放在心上/想起了千多年前的醉吟先生/那些記憶,那些詩外的風采/也可唱誦,融入/億萬蒼生的血漿/運河之外,山塘街樓/蘭芽曲苑/游園,牡丹亭秀/戲文的記敘/不僅僅只是停步在那優美的唱腔/遙觀虎丘塔影/劍池的風,清洗的何止是七里朗朗乾坤/我看到/一個個,挺拔/偉岸的脊梁⑥。這里的“工商”“民生”“億萬蒼生”“朗朗乾坤”“偉岸的脊梁”等意象,把現代人對自然寧靜賦能的憂思凝結成自然生態的時代心聲,“一個個,挺拔偉岸的脊梁”是人民獲得美好生活最堅強的依靠,這難道不正是良好生態環境最公平最普惠價值的賦能嗎?
大自然和人類一樣,同樣具備吸引力、向心力和包容力,海德格爾提出“棲居”概念即人作為“存在的守護者”,人類詩歌語言與自然世界的本真相遇、情感表達、熱切向往也同樣在證明大自然也是人類心靈的守護者和最后歸宿,“在場寫作”觀揭露了生態地學“在場”的人與自然命運休戚的哲學理念,如《那烏古橋》:地下三分/鐫刻著明清步履足痕的符號/橋下清流/歲月年輪沉默纏繞/逝者如斯,不舍晝夜/奔流不息,墨跡/史海長長的驛道/古石橋的老石/如佝僂老翁背負著日月/村頭的老牛/眸光的火把迎接過一個個拂曉/榕蔭下翻開舊年的志書/粗瓷里的茶湯/意念里,元公先賢,也曾/這樣品過⑦。詩歌中的“明清”“符號”“清流”“歲月”“志書”“意念”等一系列文字符號似乎孤立地串聯在一起,但詩人通過一個“品”字,便把歷史與未來、自然與人文、現實物質與意志精神融匯在一起,人物、自然風光、歷史、文化、思想等“奔流不息”,在“史海長長的驛道”里組成一個系統的動態的生態鏈條,為守護好這個鏈條,元公先賢有責任,我們當代人更要有擔當。
生態地學詩歌在場寫作不僅隱喻自然環境問題,更要引發人類實踐活動對自然生態環境問題的關切,生態詩歌在場觀認為地學批判的在場轉向在于使“環境的在場”本身成為解決生態美好之道,生態地學詩歌作品要起到賦能心靈感悟、喚醒社會責任的作用,讓讀者領悟到天人協同效應更加賦能人類的創造力和大自然生態修復的自予力。如《寫春》:用杏香四兩/掛在枝頭,寫春/也寫我的心情/寫下春綠滿目,當然/也不會忘卻舊年的碩果,以及秋冬積存在腦海的風韻/我還是喜歡春的樣子/那氤氳春雨洗過的美態/常常讓醉的砝碼位移/微醺里發呆的眸子/成為春的陳釀塑定的作品,有時/也會突發奇想,思想著/如能作一回春的雕像那該多好/那樣,骨骼外的體表就會開出花來/桃、梨、櫻、杏/海棠,迎春/這樣,醉著的我,也會成為/春的時間,和/春,新長出的文字圖騰⑧。是詩人在寫春天?還是春天在賦能詩人?詩人說“喜歡春的樣子”“雨洗禮過的美態”,而詩人“微醺”的“眸子”也是春“陳釀塑定的作品”,并期待和“春”一起長成新的“文字圖騰”,這種詩歌語言的張力和在場體悟似乎汲取了大自然神奇的能量,從而使整個詩意得到脫胎換骨的升華,在美妙的天人對話中實現“作一回春的雕像”的夢想,擁抱整個春天,永遠充滿生機和力量。
三、地學實踐:生態地學詩歌在場維度的重構
胡紅拴生態詩歌作品以地學實踐在場寫作的方式,實現感官、實踐和哲學三個維度的重構,從而在生態文化圣壇上建立一個人與自然萬物互聯、彼此感應、相互修復賦能的強大能量場,這應該是當代生態地學詩歌創作賦予的時代使命。
一是,生態地學詩歌感官維度的重構。北島說,中國詩歌早就遠離了大地母親,因無根而貧乏,無緣而虛妄。生態地學詩歌感官體驗維度的重構是通過直接的觀察、體驗、感受等方式,撲進大自然的懷抱,建立起人的身體和山水草沙、宇宙萬物之間的親密聯系,在大自然多姿多彩的調色盤中捕捉人類內心世界對外界變化的認知和求索,如《白沙山,白沙湖》:3100 的海拔,天/將云徐徐種下/種下珠翠,也種/仙家的白沙,瑤臺很近/湖水,成為綠云/埡口的段子/早已醉倒了山的姻親/我也是大山的兒子,心/早已醉了/白沙湖的微醺/我知道了醉入江湖的味道/幾個醉山的人⑨。詩歌把美麗的自然景觀和人類的視覺、聽覺、感覺和想象糅合在一起,人與自然環境的關系倍感親密,大自然學著詩人的樣子“種下云”“種珠翠”“種白沙”,而詩人與自然的親密接觸中心靈得以釋放,喊出“我也是大山的兒子”,非常具有親和力和感染力,令人向往和追求。再如《雙王城林海之夜》:我想借夜鷹的路/在竹林穿行/燈卻了無影蹤/其實,一盞心燈足矣/比如夜月,比如/繁星里那顆眨眼的星蟲/誰能知曉,一把海風/也能催熟曙紅/海有浪,林間有月/有踏梯的步子/我的眼前,有一只提著燈盞的螢火蟲⑩。這首生態詩歌最顯著的特點就是以第一人稱“我”表達身臨林海之夜的感受,詩人“借夜鷹的路”,懷著好奇心,發現“踏梯的步子”,最終抵達“螢火蟲提燈”的頓悟時刻:“一盞心燈足矣”!這盞燈既來自于大自然又照亮了大自然,同時還賦予人類一盞心燈而照亮人與自然的希望。這種自然生態地學的詩性覺醒,恰如海德格爾所言,是“在世界的黑夜中走向黎明”的林中路。
富有感官體驗的生態詩歌在一定程度上解構了現代性發展造成的人與自然隔離后的孤獨、焦慮、荒誕、虛無的空缺狀態和負面生存體驗,激發人們深度走向自然萬物的能動性,從而獲得感官體驗的幸福感和心靈的歸屬感,如《昨夜我睡在仙云之上》:昨夜醉氧/身心,睡在仙云之上/祥云的腳步聲/意識外仙家的更聲梆梆/仙峰,原本是仙子的修煉之地/昨夜的我/竟然會步入瑤臺的道場/幾顆星,云間里眨眼嬉戲/酣聲里的夢/也可信馬由韁/竹海穿梭,星月/當然不會寂寞/何況還有,我這位/對坐執碗的酒客/海飲歡暢?。詩歌直抒胸臆,富氧賦予我“我”超能量,可以安睡在“仙云之上”,還能聽到“祥云的腳步聲”,這里有悅耳的“更聲”和修煉的“瑤臺”,還可以同“竹海”“星云”“歡暢海飲”,喜悅和自在充滿心間,哪里還會有“寂寞”呢?華海說,生態詩歌創作要以真實、深刻的生態體驗為基礎,生態地學詩歌在場寫作觀便實現了感官體驗維度的重構,實現了生態性能量場和詩性心量場的深度交互與融合。
二是,生態地學詩歌實踐維度的重構。詩刊社編輯符力提出,詩歌創作者不能把自己關在樓房里隨意組織語言,而要切實地走到社會生活或自然界中去準確、精妙地記錄自己的發現、感受與思想,生態地學詩歌實踐維度的創作就提供一個在實踐中追求天然自然與生態人文和諧統一的全新視角。如《耦園秋記》:再讀耦園/將春的景移到了秋天/天很藍,玉蘭已結出紅紅的果子/平江運河,秋景簇擁著詩云般的游船/我還是喜歡載酒堂的寧靜/也許是血液里還留著昨夜的酒風/無俗韻軒,窗外/老石上隱現的條條蒼龍/白墻黛瓦/且蓋上歷史的印鑒/詩家的云朵/就應該/云淡風輕?。這首詩把“耦園”和“秋景”時空的流轉和詩人“血液”里的“酒風”、“詩家的云朵”意象的轉換在自然美景和精神家園融合中達到完美統一,詩人將“春的景移到了秋天”,既表達了時光流轉的感慨,也賦予了秋天以春天的生機與希望,這種詩歌在場的實踐方式使得詩歌表達更具有溫情、厚度和深意。
尊重自然并回歸自然是生態地學詩歌實踐維度重構的意義所在,生態詩歌不再是脫離現實的虛構,而是成為人們反思生產、生活方式及觀念轉變的現實力量,并賦能人與自然高質量存在的新質生產能量,如《古勞水鄉秋行》:一步跨越,秋/還在翻閱著夏的辭典/七百年的行程/一路走來,澤國/已成為嶺南的經典/西江右岸,江門/笑擁南海風雨的頌詞/古勞水鄉,水網的墨/也可演繹醉人的清樂江山/將家安置在圍墩之上/我也用鄉土的畫講述威尼斯的西洋/五邑之地,這里/本就是名滿天下的僑鄉/思想的河流當然可以馳騁縱橫/落地生根,客鄉故鄉/四書五經,自然,也可以越洋/眼前的圍堤似聽到先人勞動的號子/那首鄉音濃重的歌,此刻好像就掛在/太陽之上?。詩人通過“一步跨越”的切身實踐和“古勞水鄉”“七百年的行程”特殊的地理坐標與歷史演進賦予生態地學強大的能量;“先人勞動的號子”“掛在太陽之上”等意境“演繹醉人的清樂江山”,令人敬仰和效仿。再如《在平江路上》:走一段石板路/陪河水流淌漫游/沿河小路,腳步/丈量著那張發黃的平江古圖/老橋上的唐宋/傳芳巷外的風流/東華橋巷的文字/刻進了史海千秋堅硬的骨頭/十泉里,一口口古井裝滿滄桑/獅子寺巷,衛道觀前/清風中分明還可暢讀《蘇州府志》,我來無非是想近聞《姑蘇圖》的蓮香/河街相鄰的古畫/讓浪漫的酒令/拔得了頭籌?。詩歌中的“走”“漫游”“丈量”“暢讀”和“文字”“史海”“清風”等元素融合在一起,把生態演變的動態、歷史文化的能量和人類實踐印記的變化融合在一起生成一個“浪漫的酒令”在“平江路上”“拔得了頭籌”,寓意自然與人類命運不僅息息相通,還可以彼此影響和相互作用,共同達到美好的境界。
生態地學詩歌在場表達通過實踐維度的連續性和變化性方式不僅激發詩人本人的空間創造力和想象力,更是賦能任何一個在場者靈感的頓悟,從而更好地處理人與自然共處的復雜關系,如《山塘街紀事》:在山塘風味店前,心身/體悟著千年前的姑蘇江南樂天的意思/老街石巷,厚重的一部部書卷/繡娘的身影/似乎就在昨夜的夢里/素指纖纖/汗雨里的綾羅玉緞/古樟樹外,讀懂了老鋪煙雨的調子/通貴橋頭,倔犟的琴音/沖出了,那座/古老的戲園?。這首詩通過“老街石巷”“繡娘的身影”“古樟樹”“通貴橋”等連續性意象勾勒出一幅充滿歷史感的江南畫卷。而“樂天的意思”“讀懂了老鋪煙雨的調子”等句子意境深遠,將個人的情感、歷史的厚重和大自然的規律融匯起來,不僅具有文學藝術的沖擊力,更頓生對自然遺風的熱愛和敬畏。再如《漫游沙灣古鎮》江水亦有心境,這奔流不息的沙灣水道/滔聲,一把古琴的獨奏/擱淺在古鎮夜的曲里/市橋河的夜走出孤獨八百年了/亦如日月的時鐘/放肆地走出了自己的韻律/從行舟夜泊到商賈的夜酒/鱗次櫛比的作坊酒樓/宗祠的檀煙,朝著天空的方向/灌醉夜風/星辰也顯得格外溫柔/古巷,總愛聽那棵老榕樹的嘮叨/電波拉近的距離/將縮短的歷史書頁輕輕合上/就像大洋彼岸,那個月下靜聽蟲鳴的老者/借夜月的 wifi,將鄉愁的微信/嵌入往事朦朧的城郭?。“江水亦有心境,這奔流不息的沙灣水道”和“滔聲,一把古琴的獨奏”等詩句以細膩的描寫和變化性的意象、擬人化的手法,將江水與滔聲賦予了生命與情感,“古巷,總愛聽那棵老榕樹的嘮叨”和“借夜月的 wifi,將鄉愁的微信嵌入往事朦朧的城郭”等詩句通過對自然景觀、人文歷史、詩人大膽的想象等各類意象的融匯與新時代的文明和鄉愁形成強烈的在場情感共鳴,使讀者在感受自然美的同時,主動打通人類與自然和諧相處彼此賦能的渠道。
三是,生態地學詩歌在場寫作哲學維度的重構。生態學家馬世駿在20世紀70年代提出可持續發展的論點,把“整體、協調、循環、再生”看作生態系統的整體,這無疑為生態地學哲學維度的重構提供一個全新的思路,生態地學詩歌創作追求人與自然的理想狀態、可持續發展的愿景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現代化進程。如《仙峰的云》:仙峰,當然有云/仙家的事兒,何時/缺過素琴,一座山/琴臺已拉開幕幔/晨光的畫面,葉露/一串串晨的心魂/夢麻的芽/今晨才剛學會說話/柳杉的詩句/竟然撩動了靄的春心/躬身,向云天深施一禮/也學學云的步子,作一個灑脫之人?。詩人的大膽想象與細膩表達形成對比,加上“仙峰”“瑤臺”“心魂”“柳杉的詩句”“春心”等充滿詩意的意象,令人情不自禁走進這美麗寧靜的仙界,也“作一個灑脫的人”,在大自然美麗的進程中永葆浪漫與自由。再如《桂峰讀溪》:中秋之后/老梅,憋足了勁頭/桂峰山下,清溪/詩寫春秋/觀珠江的一域/看流溪河的源頭/舊年的梅香/舞溪,歲月風流/清澈,通透的眸光接過峰巒的太陽/老柿樹下/秋影里的斑駁/朗誦著/山巖深沉的詩句?。“老梅憋足勁頭”“清溪詩寫春秋”“歲月風流”“朗誦”等詩句的哲理覺醒時刻在于覺悟:自然是人的一部分,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當“山巖”吟誦出“深沉的詩句”,人與自然便自然而然產生“思想”上的共鳴。
生態系統學先驅?E.P. Odum把“能流”作為生態學的哲學原理是基于命運共同體理念的生態地學研究,生態地學詩歌在場寫作哲學維度的重構是新時代地學覺醒的標志。中國生態地學詩派以“山水林田湖草沙”的生態哲學為指導,將人與自然看作一個相互依存的整體,通過詩歌的力量喚醒人們的生態意識,促使人們采取行動修復生態,如《大運河上》:乘一艘畫舫,泛舟/大運河上/伍公的護城河,金戈/早已掛上了太陽的西墻/想起了煙花三月/翠柳也有思緒/思想的野馬/似已連起了浩瀚的海江/鑄劍江南/不僅僅是鑄就一把利刃/試劍石外的風景/寫滿了/古道上的一塊塊石板/醉著的斜陽?。這首詩通過“泛舟”“翠柳”“斜陽”與“金戈“思想的野馬”海江”等現實刻畫與想象意象之間的流轉,在自然的美麗與脆弱性的鮮明對比下,更加催人反思權力意志、資本、市場、歷史等帶給自然生態的印記或傷痕,引發讀者對生態問題的關注與反思,積極投入到建設美麗地球的行列。
吉蓮·克拉克主張生態詩歌把“深時”具象化與“人類世”密切聯系起來,為人們反思人與自然互賴共生的生態倫理提供有益的啟發,生態地學詩歌哲學維度的在場表達更多表現在引發在場者關注人與自然生態如何產生良性互動,從而實現可持續發展,如《盤龍古道風歌》:午后,驕陽熱烈/海拔 4210米,高原/再畫個新景詩月/浪漫,不一定都是花前月下/三十余公里,彎道,寫滿六百/冰山上的雪水,流溪里全是詩步/拐的家譜,此書,更是令人拍案叫絕/有道是走完此彎道人生盡是坦途?。詩歌中“熱烈”“新景”“浪漫”“詩步”等以擬人手法來寫景,本身就給人一種天人相依的啟迪,“此書”何以令人“拍案叫絕”?因為借此,“走完此彎道”,“人生盡是坦途”。大自然的“無字書”和人類的“有字書”只有彼此助力,才能相互成就,這是生態地學詩歌的哲理性寓意。
結語
自然生態詩歌的在場寫作,是積極投身美麗中國建設的生動實踐。生態地學在場維度重構的歷史使命,既是對生態環境危機的哲學反思,更是一場重塑認知范式的自然生態詩歌革命,清遠生態詩歌現象和自然生態詩歌興起,都得益于這種生態命運共同體系統觀的詩學實踐活動。
注釋:
① 胡紅拴:《從生態地學詩歌談自然生態詩歌的在場寫作》,《中文學刊》2024年3期。
②③ 胡紅拴:《于昆明圓通寺》《星云湖上》,《延河》2024年2期上半月刊。
④⑥???? 胡紅拴:《姑蘇盤門》《在山塘評彈昆曲館聽昆曲》《耦園秋記》《在平江路上》《山塘街紀事》《大運河上》,《北方文學》2024年第1期。
⑤⑧ 胡紅拴:《稻田聽秋》《寫春》,《北方文學》2023年2期。
⑦ 胡紅拴:《那烏古橋》,《揚子江詩刊》2023 年第6期。
⑨? 胡紅拴:《白沙山,白沙湖》《盤龍古道風歌》,《詩刊》2023年第21期。
⑩ 胡紅拴:《雙王城林海之夜》,《青島文學》2023年7期。
?? 胡紅拴:《昨夜我睡在仙云之上》《仙峰的云》,《生態文化》2023 年2期。
?? 胡紅拴:《古勞水鄉秋行》《桂峰讀溪》,《青海湖》2023年7期。
? 胡紅拴:《漫游沙灣古鎮》,《星星》詩刊2024年4期。
(原載于《中文學刊》2025年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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