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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詩詞英譯中的“情感美”

中國古詩詞英譯中的“情感美”

——以《中國經典古詩詞精選100首英譯》為例

 

許廖慢(譯國譯民集團武漢分公司)

 

詩歌創作總關“情”,在詩詞翻譯中亦然。正如鐘嶸在《詩品》中所言:“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搖蕩性情,形諸舞詠。”詩歌作品的產生是客觀外界觸發主體內在情感的結果。唐代皎然亦云:“詩工創心,以情為地,以興為徑。”作者的思想感情借助具體的景物藝術地表現出來,這種情景交融的作品才能如唐代詩人司空圖所言,極具“韻外之致”、“味外之旨”。王國維則云“一切景語皆情語”。由此可見,“情”始終是中國古詩詞的核心,從“情”出發,由“情”生詩,方能詩情并茂。

別林斯基曾言,“情感是詩人天性中的一個主要因素,沒有情感就沒有詩人,也沒有詩”(別林斯基,1958)。由此可見,情感是詩歌的靈魂。在欣賞詩歌時,讀者不僅需深入理解詩的內容,還需揣摩詩人的情感以及其在營造意境時蘊含的言外之意,探究詩人如何將個人情感融入詩中。許鈞亦指出,文學翻譯“最根本的任務就是譯‘情’,或者叫做‘情感移植’,離開這一點,就根本談不上文學翻譯”。(許鈞,1998)因此,“情感翻譯”無疑是文學翻譯的焦點,“詩的翻譯也要把原作情感的美放在首位。離開情感的參與,我們翻譯出來的作品很可能是一具‘僵尸美女’,因為賦予感染力的情感是詩的熱血”(程家惠,2018)。

程家惠在詩歌翻譯領域深耕多年,他集詩人和詩譯者于一身,對詩譯中“情感美”的再現有其優勢和獨特性,也有深厚的體驗和見解。這為本研究提供了多維的實證材料。

本文旨在通過對《中國經典古詩詞精選100首英譯》(程家惠等,2018)的深入分析,更好地將中國古詩詞中的情感展現出來,還原作品的原貌和感染力。

 

一、“三美論”與情感美


目前,中國古代唐詩翻譯的主流指導理論主要有許淵沖的“三美論”。此外,國內學者程家惠提出的關于中國古詩詞英譯中的“情感美”觀點,也逐漸獲得了廣大學者和譯者的認可,并被應用于中國古詩詞英譯的實踐中。

“譯界泰斗”許淵沖在其翻譯的《毛澤東詩詞四十二首》(許淵沖,1984)英文、法文版的序言中,正式將魯迅的觀點應用于中國古代詩歌的外譯實踐,并提出了著名的“三美”理論。其中,“意美”指追求內容和思想上與原作的一致性,即意境之美;“音美”指追求譯作與原作相同的韻律感,即音律之美;“形美”則指追求盡可能還原原作的形式(如長短、字數等),即形態對稱之美。關于“意、音、形”三美之間的關系,許淵沖先生認為“意美”乃基礎,“音美”其次,“形美”再次。若三者不可兼得,則首先應確保達到“意美”之境界。這一“三美”理論,是許淵沖先生根據魯迅先生在《自文字至文章》(魯迅,1938)一文中所提出的“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這一觀點遷移而來的。

《中國古詩詞英譯中“情感美”的表現手法——以<中國經典古詩詞精選100首英譯>為例》(程家惠,2018)一文提出了詩譯的“情感美”,為古詩詞翻譯領域提供了一種新的視角。

從本質上講,詩詞是情感之藝術,情感是詩詞之靈魂。詩歌創作的原動力源于情感,而情感之美更是詩歌之美的核心。衡量一首詩是否動人、完美,關鍵在于它所表達的情感是否真摯、深厚且飽滿。倘若一首詩的情感是虛假的、膚淺的、蒼白的,就很難引起讀者的共鳴。相應地,在詩歌翻譯中,原作情感的美應當被置于首位。許淵沖先生所倡導的詩譯“三美(意美、音美和形美)”原則對詩歌翻譯有著很好的指導作用。但這“三美”都應該為情感美服務,如果忽略了詩譯的“情感美”,放棄了把情感作為詩譯的主要根基,一味從理念上或別的途徑尋求詩譯的美,就違背了詩譯的初心和客觀規律,也會喪失原作的感情功能和感染力(程家惠,2018)。

 

二、“情感美”的再現途徑分析


本文基于對美國學術出版社(American Academic Press)出版的《中國經典古詩詞精選100首英譯》的分析初步得出以下詩譯“情感美”的再現途徑。

(一)煉詞煉句再現“情感美”

詩詞的遣詞造句都極具講究,譯者需熟練運用英漢兩種語言,像施展魔術一般靈活轉換,將一首首抽象的詩詞用簡短美觀的詞句翻譯出來。如此,讀者方能讀來像是在中西方的美酒間流連,一手端著半盞桃花釀,一手端著半杯紅酒,將詩中的豐富情感一飲而盡,又殘留齒間、縈繞心頭,甚是享受。

1.煉詞

翻譯的選詞用字能否表達原詩的情感,體現其情感美,對譯者來說既是對文學素養也是對情感素養的挑戰。詩詞中的選詞用字常常帶有很多感情色彩和褒貶色彩。譯者在翻譯時也應揣摩原作者的情感并在譯作中盡量體現。林語堂曾言:“意境的譯法,專在用字傳神”(林語堂,1987)。譯者要“入乎其內,出乎其外”,發現隱含在字里行間的思想和感情,蘊含在言語之中的綿綿韻味。然后通過恰當的詞語,有時需要打破原文的表層結構,在譯文中創造感染人的藝術美和力量。如:

例1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唐】 張繼)

Moon setting, the crows cry, shivering the frosty sky;

Maples gleaming in boat light make a sleepless night.

《楓橋夜泊》描寫了一個秋天的夜晚,詩人泊船蘇州城外的楓橋。江南水鄉秋夜幽美的景色,吸引著這位懷著旅愁的游子,使他領略到一種情味雋永的詩意美。譯文中的shivering和gleaming非常貼切且極具美感。霜,不可能滿天,這個“霜”字應當體會作嚴寒;霜滿天,是空氣極冷的形象語,而shivering則體現出了秋霜寒冷之意,烏鴉如此,人更覺寒冷,孤寂思鄉之情更甚。“楓”“火”對愁,點出了全文的情感基調,無眠夜即是愁,那“對”又將如何體現呢?“gleaming”就給出了答案。楓葉倒映在水中,在“漁火”的照著下泛著微光掀起漣漪,將如此詩意的景致描繪的如身臨其境一般。

例2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唐】杜牧)

Qing Ming Festival comes plodding with rain in spray;

Almost heart-broken, pedestrians walk on their way.

此詩寫清明春雨中所見,色彩清淡,心境凄冷。“plodding”一詞運用擬人手法將清明描述成一位步履沉重的行人,將詩中蘊含的凄迷紛亂之情表現得淋漓盡致,為全詩很好地奠定了悲戚的思親懷舊之基調。如:

例3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唐】白居易)

They stretch afar and kiss the road in delight,

embracing the ruined city with green bright.

本句的意思是,野草野花蔓延著淹沒古道,艷陽下翠綠的野草通向荒城,體現了送別友人的離別之情。譯文中“kiss”、“embracing”兩個動詞非常靈動傳神。侵為侵占,覆蓋之意,在中文中與“親”同音,譯者用同音字“kiss”既表達了原詩中花草覆蓋古道之意;又巧用擬人手法使得譯文符合原文樂觀的感情色彩,野草春榮秋枯,歲歲循環不已,生命生生不息;同時又表達了對友人離別的不舍之情。同理,“embracing”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值得好好欣賞。

2.煉句

中國古詩詞在字數格式方面有著嚴格的要求,一般都是五言或七言,短小精悍,極具美感。英漢兩種語言之間存在較大的差異,中文注重意合,愛用短句,英語注重形合,愛使用長句。因此在翻譯的過程中,存在著很大的難度,譯者應該盡量簡化詞句,使之盡可能接近原文形式。同時,“文似看山不喜平”,為了使詩詞無論是看起來還是讀起來都極具美感、妙趣橫生,為了精確地將詩詞的意思完美地展現出來,為了使情感更細膩動人,有時候需要整體把握詩詞,在句式方面做些細微調整,使譯文更加自然有序,使情感更加娓娓道來、回旋于心。如:

例4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唐】黃蘗禪師)

No freezing-cold pains,

No plum-blossom gains.

例4巧妙化用英語諺語“no pains, no gains”將原詩情感簡潔傳譯,諺語作為語言整體中的一部分,可以充分地體現民眾的豐富智慧,也具有一定的哲理和引導性,與本詩“勉勵人克服困難、立志成就事業”的含義相契合。

例5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唐】李商隱)

A sunset God does weave,

But falling is the night.

“God does weave”將夕陽比作神來之筆,神編織的落日會是什么樣子的呢?雖未著墨描述夕陽的美,但這三個詞卻不禁讓讀者在腦海中構思出一幅余暉映照、晚霞滿期天的絕美畫卷。“but”筆鋒一轉,“falling is the night”,又讓讀者陷入沉思:景致之所以如此妖嬈,正是因為在接近黃昏之時才顯得無限美好。人生會不會也是如此呢?相信不同讀者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思考。此詩語言通俗易懂,富有哲理。而譯者稍微變換了一下句式,運用倒裝結構,便將原詩的字數、含義以及其中的哲理和情感都靈活展現出來了。

例6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宋】文天祥)

To live or to die is not a question;

To shine forever I’d leave my devotion.

此句翻譯中巧妙地化用莎士比亞的名句“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將文天祥這一愛國詩人與哈姆雷特這一悲劇人物中外聯動,不僅加強了氣勢美和悲壯美,也能使外國讀者讀來更加親切易懂。同時,也與第二句“To shine forever I’d leave my devotion”形成頭韻,極具詩歌的形式美和情感美。

例7

下馬飲君酒,問君何所之?(【唐】王維)

“Get off your horse for a drink with me.”

“Where to?” with concern I ask thee.

例8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唐】李白)

The water falls down three thousand feet flying;

Is it the Milky Way from Ninth Heaven descending?

例7和例8,在忠于原詩含義的基礎上,通過對話和疑問句的方式將原詩含義更加清晰地展現在讀者眼前,比起陳述句,此種處理方式將原詩情感更加充沛地展示出來了。

(二)語氣再現“情感美”

在中國古詩詞中,情感在語句上的體現多在視覺上,在語氣上的體現多在聽覺上。衡量文學翻譯的標準首先是看對原作在感情而不是在字面上忠實與否,能不能把字里行間(例如語氣)譯出來。倘若把滑稽的作品譯得一本正經,毫不可笑,或把催人淚下的原作譯得完全沒有悲感,則無論字面上多么忠實,一個零件不丟,也算不得忠實(蕭乾,1994)。語氣通常反映了作者的生活態度或即刻的情感,比較難以把握,翻譯起來更難,選詞的精確貼切、句子的長短氣勢、整體的起承轉合都將影響詩歌原本的情感。在詩歌翻譯作品中,好的譯者能夠巧妙規避上述問題,以最為恰當的方式處理詩歌的語氣問題,使詩歌語氣和情感達到了高度統一。如:

例9

大風起兮云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兩漢】劉邦)

Away the wind puffs all sheets of cloud.

The whole world in my hand, I return home proud.

How I can find brave men, oh! to guard my land now!

此詩只有三句,前二句直抒胸臆,豪情滿志,第三句卻突然透露出對前途命運的迷茫,抒發了作者對社會動蕩和國家飄搖的憂思。英文的三句同樣將這種語氣轉折和復雜情感翻譯得十分到位。

例10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唐】柳宗元)

Over hundreds of hills no signs of birds

Along thousands of trails, no man of the earth.

譯文處理成無謂語句,并通過重復的兩個“no”表達“絕”和“滅”的意思,傳譯出了原文的語氣和情感。

(三)想象再現“情感美”

伽達默爾指出,“在對某一文本進行翻譯的時候,不管翻譯者如何力圖進入原作者的思想感情或是設身處地把自己想象為原作者,翻譯都不可能純粹是作者原始心理過程的重新喚起,而是對文本的再創造”(伽達默爾,1999)。在詩詞的翻譯中,想象的合理延伸首先是譯者對原作內涵和神韻的理解和化解,然后是譯者情感的延伸和細化,再巧妙地通過意美、音美和形美來體現(程家惠,2018)。這種再創作的過程,首先得基于原作品,再通過合理的想象發揮譯者主體性,使形式和音韻更完美、情感更飽滿真切,以達到“三美”和“情感美”的統一。

什么是形象?這里所說的形象是指形象的語言,即指富于聯想的、充滿感情色彩的文學語言。這種語言在翻譯時通過轉換,產生形象,達到使高深的事理淺顯明了,使繁雜的事物清晰突出,使抽象的事物生動具體。形象轉換是一個復雜的問題,轉換的是否恰當,直接影響到翻譯的效果。如:

例11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

騰蛇乘霧,終為土灰。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

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兩漢】曹操)

A super turtle has a life long,

But ultimately will be gone.

A flying snake can speed through clouds in flashes,

But finally will turn into dust and ashes. 

An old steed in a stable lies

Aspiring still to gallop thousands of miles

A hero in twilight

will never quit his ambition to fight.

Long or short lifespan

is in the hands of both God and Man.

Ourselves properly can we maintain,

And long life we will attain.

For my luck so good

This song about my aspiration, sing I would.

“騰蛇乘霧,終為土灰”一句的翻譯中“in flashes”是譯者想象的合理延伸,將騰蛇乘霧飛行的迅速神勇表達出來了,不但與“ashes”押韻,而且形成了強烈的轉折:騰蛇雖能騰云駕霧,最終還是會化為土灰。這種轉折表明了世間萬物都無法永存,新陳代謝是大自然的根本規律。

在這句“Long or short lifespan is in the hands of both God and Man”中,“and Man”也是譯者想象的合理延伸,“盈縮之期,不但在天”,也在人,凡是事在人為,體現了原文中“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樂觀主義精神和對偉大理想不懈追求的真摯情感。

例12

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宋】葉紹翁)

But never can the door shut up the whole garden of spring;

A spray of red apricot bloom peeps out of the wall to swing.

“peeps”不但運用了擬人的修辭手法,極寫杏花嬌赧可愛,也是譯者想象的合理延伸,將園子一角通過一個動詞展現地生機勃勃、春意盎然,同時也符合原詩的情感基調,使讀者對滿園春色產生了無限遐想。

例13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唐】孟郊)

Before I left she sewed it tight in the dim light

Fearing that, be far away for long I might.

“in the dim night”是譯者想象的合理延伸,原詩并未表露“慈母”是在什么環境下為“游子”縫制衣服,有了“昏暗的燈光”這一意象,更能給讀者帶來極強的畫面感,情景交融之下,情感更加濃烈深厚。

例14

榮枯咫尺異,惆悵難再述。(【唐】杜甫)

So close is Heaven and Hell,

which is too sad for me to tell.

原詩的意思是,相隔才幾步,就是苦樂不同的兩個世界,人間的不平事,使我悲憤填胸,不能再講!榮枯本是指草木的茂盛和干枯,放在這兒不好直接描述,而且容易冗長,讀者也不能理解,用“Heaven and Hell”就十分準確地表達了原文含義,也保留了詩歌的美感,更充分表達了詩中所蘊含的憂慮之心和濟世之志。

(四)修辭再現“情感美”

《現代修辭學》一書中說:修辭學是有效地使用語言的藝術(駱小所,2010)。為了使詩歌更具表現力和感染力,在詩歌翻譯過程中,應注意語言的修辭方法和表達方式。不僅要選擇最恰當的詞語來傳情達意,還要善用修辭手法,讓英文更具情感色彩,還原詩歌的神韻。如:

例15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北宋】歐陽修)

When the moon peeped at the tops of the willow,

Two lovers kept their tryst after the dusk yellow.

例16

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唐】駱賓王)

The heavy dews burden your wings to fly,

The strong winds deaded your voice to cry.

例17

春水滿四澤,夏云多奇峰。秋月揚明輝,冬嶺修寒松。(【東晉】顧愷之)

Spring fills all lakes with water to their delight;

Summer scatters clouds to hug unique peaks in crowd;

Autumn clears the whole sky with moonlight;

Winter gasps at pines on cliffs cold and proud.

由以上例子可以看出,譯者慣用尾韻、擬人、對仗等修辭手法,將一首首詩歌行云流水般地轉化成英文,讀來如看到一個個靈動的音符在字里行間跳躍,毫無障礙地侵入詩人的情感世界,跟著詩人的腳步起承轉合,身臨其境地感受詩人的喜怒哀樂,讀來極具畫面感和情感美。

(五)音韻再現“情感美”

中國古詩詞的一大特點便是文字精練、音律和諧,讀起來朗朗上口。詩人在遣詞造句時常常通過節奏形態的變化,即聲韻、聲調、長短、輕重、快慢、音頓、抑揚等的變化,使平仄相間,聲調有起有落。在許淵沖先生的眼里,“音美”追求以詩譯詩,追求與原詩一樣的節奏韻律感。他曾言:“以詩體譯詩好比把蘭陵美酒換成了白蘭地,雖然酒味不同,但多少還是酒;以散體譯詩就好像把酒換成了白開水”(許淵沖,2008)。因此,在翻譯詩歌的過程中,音韻的運用同樣重要,是情感美展現的重要方式。如:

例18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宋】柳永)

I try to drown my sorrows in drink and song,

And drink to oblivion with wine strong,

but my forced smiles last not long.

Dress gets looser on me, but of regrets I bear none,

It is all for her, my beloved one.


這首詞極寫相思之深,卻在一開始并不道破,千回百轉之后,才直抒相思之意。尤其最后兩句,相思之情達到頂峰,卻戛然落筆,給人無盡的想象空間,具有很強的感染力。譯文中押的“ong”韻讀來千回百轉、情緒綿長,非常恰當地體現了原詞的纏綿執著和繾綣愁情。

例19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唐】李商隱)

Silkworms breathe out silks till they die;

A candle burns out before tears get dry.

這個例子也是上下兩句意群與意群相對,譯文結尾押長元音“ai”的韻,寫出了人的眷戀之情如同春蠶吐絲綿綿不盡,又從蠶吐絲到“死”方止而推移到人的感情之生死不渝。

(六)語意再現“情感美

語意指的是話語所包含的意義及情味。詩歌翻譯不同于普通的文學翻譯,譯者不能只停留在對原詩內容的了解上,更應挖掘詩歌背后的深層意義和情味,以創造原詩的情感美。

例20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唐】劉禹錫)

Swallows that used to stay high at the mansions noble

Have flown low into the houses humble.

“王謝”指東晉時王導、謝安等豪門世族。譯成“the mansions noble”正合適。基于這一背景,足以喚起讀者的想象, 暗示出烏衣巷昔日的繁榮,起到了突出今昔對比的作用。譯者通過“high”與“low”、“noble”與“humble”的對比表達出了作者的懷舊之情,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令人感慨萬千。

例21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宋】蘇軾)

Breaks my heart yearly with a silent sad song

the mound under short pines with all leaves gone

in the moonlit night so lonely and so long.

明月夜、短松岡是蘇軾葬妻之地。通過“A silent sad song”和“so lonely and so long”,譯者將凄清幽獨、黯然魂銷之感描寫地余音裊裊,讓人難以忘懷。譯文通過情濃的語意加上重復的音韻將夫妻之間的癡情表達得深婉而熾烈,使人讀后無不為之共情。

 

三、詩譯“情感美”的美中不足


《中國經典古詩詞精選100首英譯》不乏精巧優美的譯文、渾然天成的技巧和淳樸自然的情感。同時,凡是中漢英譯,即使是名家,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同樣在此本書中,也有些地方值得商榷。例如在本文所舉的第一個例子《楓橋夜泊》中: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Moon setting, the crows cry, shivering the frosty sky;

Maples gleaming in boat light make a sleepless night.

Beyond the city wall Cold Hill Temple lies lonely;

The toll of the midnight falls on our ship heavily.

首先,譯者將“寒山寺”一詞采用意譯的翻譯方法,翻譯成“Cold Hill Temple”,讀者一看就能感受到秋霜露重的環境,增添環境渲染的效果,比起平常的音譯更能體現詩歌的情感美。但“cold”一詞側重于形容客觀天氣的“冷”;而“chilly”更能體現旅人主觀感受的“寒”,且與“hill”押韻,因此,筆者認為,相比之下,把“cold”改為“chilly”更貼切原文意思,更能彰顯詩歌字里行間的情感美,極寫深秋的羈旅之愁、孤寂之情。

其次,譯文尾聯的“heavily”雖然與頸聯“lonely”形成押韻,但是側重于體現鐘聲的沉重,原詩表達的是夜半的鐘聲傳到了船上之人的耳中,意在體現聲音之遠,若將此詞改為“distantly”,可能更為妥當,因為該詞除了“遠”還含有“依稀(隱約)”之意。鐘聲之遠,更能使人聯想到離家之遠,羈旅之苦和詩人迷茫失落的心境。

 

四. 結語


中國古詩詞英譯中的“情感美”既是翻譯實踐的核心追求,也是文化傳承的關鍵紐帶。通過對《中國經典古詩詞精選100首英譯》的文本分析可見,譯者通過煉詞煉句、語氣重構、意象延伸、修辭創新及音韻調和等多維策略,能夠在跨語言轉換中實現情感的深層傳遞。然而,譯本的“情感美”再現仍存在改進空間,如個別詞匯的情感適配性(如“寒山寺”之“cold”與“chilly”之辨)及韻腳處理的邏輯性(如“heavily”與“distantly”的意境差異)需進一步推敲。程家惠提出的“情感美”理論為古詩詞翻譯提供了“以情為本”的實踐框架,而許淵沖“三美論”則構建了形意音結合的審美范式。二者交融共生,既彰顯了譯者主體性的創造性,也揭示了文化轉譯的復雜性與可能性。未來研究可進一步結合多模態翻譯理論,探索情感美在數字時代的創新表達路徑,為中華詩詞的全球傳播注入更鮮活的生命力。

 

作者簡介:許廖慢,湖南郴州人, 譯國譯民集團(全球語言服務行業top50企業)武漢分公司學術出版產品經理,《詩人地理周刊》的英文審譯。曾在美國雙語詩刊《詩殿堂》《中國文學(海外版)》等期刊雜志發表過譯作。翻譯、審校工作量逾200萬字,獨立翻譯《十二時辰》和《我們的節日》(美國東西方出版集團,待出版);審校譯審《鹽,脂,酸,熱:制造美味的新科學》(中信出版社)《西夏與周邊民族關系》《中國與也門合作故事集》(阿聯酋指南針出版社,待出版)等譯著多部。

 

(注:本文已獲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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