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其它藝術形態一樣,文學的創新以轉型時代的文化碰撞、流變為底色,是一個時代精神狀況的寫照。每個文學巔峰的到來,都有文化的創生與繁榮作為鋪墊。正是從東漢初年開始的外來佛教文化與本土儒、道文化的融合與重構,為中華唐、宋文學的高峰做了充分的精神準備;而利馬竇則開啟了中、西文明的第二季大規模碰撞、裂變與創生,帶來了中華文學從明清到現當代的又一個花團錦簇時代。歷史帶給我們的啟示是:兩種文化的交觸是必然也可能完成的,并將會帶來文學藝術的創新、繁盛時代。面對“時代轉型與文學創新”的議題,堅持這樣的文化自信與定力十分重要。
值得擔憂的是,身處文化碰撞與文學創新的進行時中,在西方物質、技術文化的裹挾、迷戀中,在制度文化的嘗試與游移中,在精神文化的移植、沖擊中,我們正在失去這種自信與定力,陷于精神的失重與失速狀態,中華傳統的東方智慧與靈性正在失傳、凋萎,其中,藝術化生存、生活方式的遺忘是一種普遍的精神現象,這將直接影響到文學的創生與繁衍力量。
倡導物質、技術時代的藝術化生存,呵護中華文脈的存續基因,是我的一個基本主張。因為種種的因緣際會,促成了我與同道者開始了一場藝術化生存的試驗,我們在遠離市區的山畔社區結群而居,每逢周末,我們會從城市來到山間,從物質、技術、數字、官僚空間切換到清風、明月、詩酒、性情的藝術世界,嘗試另一種生活方式,恢復生命中本有的靈性與詩意。我在這里創作、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詩集《榆下清風》,并且,我不是一個人在寫詩,而是有一個幾十個詩友的詩社,是一個群體在寫詩,一年會出一本厚厚的詩集,并且排演了詩劇。我們周圍還有依據興趣、愛好,形成了不同的藝術與精神部落,如話劇團、合唱團、油畫社、禪修會、戲劇社等。鄉民們在這里日常的生活內容主要是種菜、種花、爬山、喝茶、討論問題,再有就是寫詩、唱歌、作畫、排演話劇等,很充實,感覺找回了久違的自我。馬克思曾說過一種生活方式:上午打獵,下午捕魚,傍晚從事畜牧,晚飯后從事批判,但并不因此就使自己成為一個獵人、漁夫、牧人或者批判者。不知道我們是不是達到了這種境界,但確實,在藝術化的生活實踐中,詩意的棲息正在成為一種現實。專家來到這里進行考察后評價說:“在中國社會面臨文明病、工業病的時代,詩意生存、詩意棲居,既是一個延續幾千年的古老傳統,也是超越現實精神困境的方向,這對于中國未來社會的發展是有啟發意義,是非常有前瞻性的一個實踐方式。”
在大時代的喧囂與變革中,我們的文藝試驗正在偏僻的山隅繼續進行。試驗何以能夠在這里展開、又能持續多久?是否可以復制到更廣大的人群?在我都是一個未知數。但就“時代轉型與文學創新”這樣宏大、理論的話題,它也許具有鮮活、實證的標本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