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喜歡趙師秀<<約客>>里的一句詩:"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吟誦間,仿佛看見一個人,坐在春夜柔和的燈影里,坐在一片蛙鳴里,喝著茶,靜候客人的到來。閑適的他,拈起一粒棋子,隨意敲擊棋桌,一下,一下,應和著春雨的腳步。燈花,撲哧,撲哧,隨著棋子的敲擊,隔一會就落一朵,再落一朵。擁有這樣的意境,客人來與不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收獲了一份獨處的愜意與閑適。
有約不來,獨享歡喜。這不由得讓我想起另一段典故——雪夜訪戴。相傳王子猷在一個雪夜,忽來興致,冒雪去拜訪遠在剡縣的戴逵。一夜行舟到了戴家,眼見戴門近在咫尺,王子猷卻突然轉身而返。侍從問何故,他答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是也,見與不見,又有何妨?”
是啊,見與不見,又有何妨?有約不見,把一份期待和憧憬留給未來的歲月,也未嘗不是一種美好的境界。
只是,這樣灑脫的心境不是人人都能達到的。
我有一個閨蜜。她在青蔥年華里曾喜歡過一個男孩,但由于種種原因,兩人并未牽手相戀。于是,流水般的光陰,漸漸淘去了火熱的愛慕,唯留下記憶里最美好的華容麗影和暖暖情愫。去年春節,那個男子回家探親,邀請我們幾個舊友小聚,自然也包括我的閨蜜。推杯換盞之際不免談起了年少時的陰錯陽差。兩人你言我語,隱約著生出了些許埋怨。后來,那個閨蜜對我說,原本覺得他萬般好,這么多年來一直把他珍藏在心底。哪知這次相見,反倒大大顛覆了他在她心中的完美形象。于是這份純真溫馨的情誼也隨之漸次淡薄在光陰的路途上了。
不禁嘆息,時光漸老,生命里那些青春的約定就如同當初的花樣年華一樣美好而不可掌控。它們可以拿來回憶,也可以植入生命的底色,當作一道風景,留一份歡喜,溫暖人生。若是生生地將它提了出來,裝裱現實生活,那就如同現代人走進黑白舊照片一樣難以調色,難以和諧了。
人生,恰如一首古詩,在平仄與韻律的桎梏下追求著完美的意境,終難首首經典成章。
想著自己。曾經,也殷殷地等候過一個人,守候過一份約定。從霜白風凜的冬天,到草長鶯飛的春日,又到暗潮洶涌的夏夜。從最初的惶惶不可終日,到最后的云淡風輕。那是一個撕心裂肺的過程,也是一個情感蛻變的過程。其實,應該感謝那個人,是他,用時間的文火,一分一秒,慢熬著那份慌亂不堪的情愫,去瑕疵,存精華,最后烹制成的,是一道人間大愛。于是,很慶幸地多了一個知己,多了一位兄長,收獲了一份關懷,收獲了一份歡喜。
有約不見,你我都站在光陰的兩岸,不悲不喜;有約不見,友愛依舊在,不增不減,歡喜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