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黃昏的余輝映照在我的店門上,如一杯茶色,蕩漾在門檻里外。恰,對面的影像鋪飄飛出一曲周傳雄的《黃昏》。
正欲打烊的我停住關閉店門的手,倚著門框,沉浸在久違的歌聲里:“過完整個夏天,憂傷并沒有好一些.....依然記得從你口中說出再見堅決如鐵,昏暗中有種烈日灼身的錯覺,黃昏的地平線劃出一句離別,愛情進入永夜。”一瞬間,那種憂傷的痛感與美妙,與晚霞一起,鋪天蓋地而來,填滿了我身體,浸透了魂魄。就這樣,一任往事伴隨晚風拂面,無從打撈當下的自己。
往事只能回味?往事不堪回味?眾說紛紜間,光陰悠悠落進流水,飄逸一聲聲人生感嘆的韻音,而人們,只能是逆向溪頭追蹤一縷煙云。那往事,一如窗外的海棠,一瓣柔腸,一瓣思量,瓣瓣殘紅,終究落入泥中。然四季自在流轉,一季舊念,一季新愁,待到寒枝花涼時,人生又是一番景象。
就如此時的我,盤起長發,堆著熟練的笑容,朝朝暮暮,守著一個煙酒鋪。想當年的我,一個扎著馬尾辮的活潑女孩。是誰,給我別上月形發夾?是他,那個時不時地推一推眼鏡的男孩。畢業后的我們,各分東西,從此不見。而曾經嚶嚶的呢喃軟語,被諄諄道別的淚水洗白,被蕭蕭易水寒的西風吹干,最終凝固成一紙水墨,一筆暗香。
如此說來,往事只能回味。那漸行漸遠漸生涼的,是往事,也是心境。或許,曾有許多的不甘和傷痛,但那些過往,一旦經歷了光陰的浸潤,就如同一杯午后的暖茶,溫暖而真切。一口口啜飲而下,洗濯去的,是那些不舍與不甘;留在唇齒生香的,是故事里的美好和人性的友善。
往事如茶,在手一握,溫暖一生。有它,秋風起時,心有綠意;寒潮襲時,晴雪皆詩。于是,在偶爾寧靜的夜晚,亦或是這樣的黃昏,總會輕口品呷,把它溫柔地念起,撫摸。
回眸思忖間,暮色漸濃。我關上店門,將一切紛擾關閉門外,環顧自家日日廝守經營的店面,臨窗而思:今日之情景,豈不又是明日的往事呢?而明日,明年,歲月會老,我也會老,店面亦將不復存在。到那時,想起此情此景,會不會覺得它就是一杯暖暖的茶湯呢?于是,攤開日記本,我寫下詩句:往事如茶,氤氳/一片晚霞,展顏/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