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醫院住院日記(一)

【編者按:啞子病了,無語。啞子說:所有精神疾病病人都需要大家的理解與幫助。謝謝!】
探秘精神病,理解抑郁癥,飛越瘋人院。敬請期待流水賬二、三。2015年5月22日
2015-05-22 武日天 浪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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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31日,作者因重度抑郁癥入北京安定醫院住院治療。
【雙向情感障礙(躁狂抑郁癥):是一種以情感的異常高漲或低落為特征的精神障礙性疾病,其病因尚不明確,兼有躁狂狀態和抑郁狀態兩種主要表現,可在同一病人間歇交替反復發作,也可以一種狀態為主反復發作,具有周期性和可緩解性,間歇期病人精神活動完全正常,一般不表現人格缺損。】
【北京安定醫院:北京最專業的精神科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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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31日
解下手鏈。外套、手機交給父親。鐵門,上鎖。粉色病號服。回頭看剛進來的我。電視開著,大廳。
護士站。測量體重,詢問身高,“把頭發撩起來”紅外儀器打在腦門上,紅色圓點,閃動一下。手把脈,脖上小圓表,測量心跳,測血壓。將姓名等一系列數據記錄在墻壁掛白板上。
重癥監護室,走廊最深處,有人躺在床上呻吟。
對面病房,進門左手第一張床。換病號服,摘掉胸罩,收走鞋、毛衣、褲子、胸罩,檢查褲兜,三百零一元,記錄,封在塑料袋里,帶走。戴上寫著名字、號碼的手環。寫著名字、年齡、號碼的標簽貼在床頭。
一位醫生過來詢問病情。
一位護士推車走來,化驗尿,尿到紙杯里,倒進試管。
試管放到護士站。醫生讓填量表。
抽血。
兩位醫生來記錄病情。
一年輕女孩過來叫姐姐。武姐姐好。她叫翠花。
一短發女人要求看我填的表,年齡是我的兩倍,遼師大,英文系。
醫生來看量表,重新詢問情況填她手里的表。“你這病得挺嚴重的”。
帶我認識一北郵學生,幾病人圍在一起打牌,北郵女生帶我到對面,病房聊天,介紹情況。
父親送來生活用品,書,筆記本。只允許鉛筆。
食物水果放在護士站,生活用品用黑色記號筆寫上名字給我。一切都寫名字。盆、衛生紙、衛生巾、拖鞋……
對面床女孩不停笑,或對著空氣罵“操!”。
一女人持續從房間到走廊走來走去,大聲發狠唱歌,一刻未停。“擁抱著你oh my baby”。
排隊到飯廳領晚飯,每人一碗,米飯,冬瓜,蘑菇。
坐在放著房號桌簽的飯桌旁吃飯,飯后自己到水池倒剩飯,洗碗,送回窗口。
我很緊張,晚飯吃得很少,惡心,持續幾分鐘,心絞痛。回憶困難,無力描寫。
2015年1月 2日
小朱(一直跳舞的短發小女孩)在路過我的時候對我說:“表現你自己,會有人欣賞你的。”同時向我微笑著眨了一下右眼。
早上,陜西大姐捂著右臉對我們說:“(小玉)她瞪著大眼睛使勁瞅我使勁瞅我,我說你瞅啥,她就給了我一巴掌。”因此小玉被綁了起來,大姐高興地說:“綁得好!”
翠花,坐在床邊說:“她也扇了我一巴掌,我正在給她梳頭,她轉過身給我一巴掌。”我問她:“疼么?”她說:“可疼了。”然后我去看小玉,小玉瞪著大眼睛從劉海下面看著我說:“你坐這兒。”我坐到她旁邊的床上,她說:“你坐過來。”我說:“你不會攻擊我吧?”她搖搖頭,我坐到她床邊,她說:“你給我解開。”我說:“我不會解,也沒這個權力。”她說:“你把手給我。”我握住她的手,她俯下頭,我連忙把手搖開說:“你不會咬我吧?”她說:“不咬。”她又俯向另一只手用牙去咬綁著她的帶子,被護士制止了。護士把她的腳和身子都綁了起來。她躺著,嘴里念著:“姐姐爺爺奶奶。”我說:“你想他們了嗎?”她說:“我想奶奶,奶奶有一只眼瞎了。”我說:“爺爺呢?”她說:“爺爺大肚子。”“姐姐呢?”“姐姐死了。”“什么時候死的?”“不知道。”“奶奶會來看你嗎?”“奶奶開著飛機來接我,爺爺開著飛機來接我。”“從哪兒來?”她說:“從嘉峪關來。”她問我:“你會唱《迷人的微笑》嗎?”我說不會。她說她喜歡SHE,于是我握著她的手和她唱起了歌。她歌詞從一首歌串到另一首歌。她笑起來很好看,在她坐著的時候,她說她不喜歡劉海,“幫我梳梳頭好么?”我借了一把梳子,把她的劉海梳到一邊,又用我的皮筋幫她把劉海扎了起來,她的頭發很油膩,我說:“你要洗頭嗎”她說她不會洗。
我在小玉房間里的時候,那個短發女孩始終光著腳在地上充滿活力地跳著啦啦操,護工讓她穿上鞋,她邊跳邊說:“穿鞋會崴腳。”
前一天晚上,我坐在護士站門口塑料椅上讀書,聽到一聲緩慢呆滯的聲音叫我“老師”,我慌忙說:“我不是老師我是學生。”她臉上帶著有點兒疑惑的停滯了的笑容,說:“你累不累?”我說:“不累,你累嗎?”她臉上掛著笑容,應該在搜索自己的大腦,我換了個問題:“為什么問我累不累呢?”她說:“你們這些老師,每天照顧我,對我這么好,一定很累。”我說我不是醫生,我也是病人。
我問:“你是怎么進來的?”
她抬起頭回憶,然后低下頭看我:“我復發了……然后……對,我肯定是復發了。”
“誰送你來的?”
“我不記得了!”她一手托著腮看我。
“你得的什么病?”
“其實我也想知道我得的什么病。”她胳膊肘支在大腿,手托腮,認真地說。
“他們不告訴你嗎?”
“……我忘了,我不知道。”
她低頭沉思,或者是感受了一會兒,或者是丟了自己。
突然抬頭:“你累嗎?”
“我不累。”
“你們每天給我治病……”
“你分不清醫生和病人嗎?穿白衣服的是醫生,粉衣服的是病人。”
“你確定嗎?”
我四下看看,有些病人沒有穿病號服。“反正,穿白衣服的才是醫生。”
她雙手托腮,空茫地看了我一會兒說:“你是老師。”
“為什么我是老師?”
“感覺。”
又過一會兒她又抬起頭:“你是普通人。”
“為什么我又是普通人了?”
“感——覺——”
“兩次感覺有什么不一樣?”
她仰頭思索,又低頭托腮,在自己腦中搜索了好一陣,雙手按住了太陽穴。
我問:“你是不是想得頭疼?”
“是頭疼。”
“那我不問了。”
我低頭看書,她又似恍然大悟地突然說:“你就是普通人!”
“為什么?”
“我感覺不一樣。”
她離開椅子,回了屋。
她的樣子看起來,腦子被抽空了,始終面帶笑容,像在感謝每一個人。
她總是托腮思索很久,抬頭問:“我們剛才在說什么?”我提醒她,她才能繼續。
日常生活也是,時刻處于空茫,必須不斷提醒她,腦子才會閃現一丁點兒擺在眼前的現實生活,每吃一口飯,都要提醒很多遍。
2015年1月3日
小玉對一切事物都抱有緊張的困惑,她仿佛剛剛從一場迷夢中醒來,不明白世界發生著什么,她對世界投以困惑的瞪視。她和對面病房那個對著空氣咯咯笑的女孩小董結成了絕妙的同盟,她們拉著手在走廊里來回走動。小董從來不看自己的伙伴,只顧與空氣交談。而小玉則困惑而順從地模仿著她的步伐。她倆一起在床邊坐下,小董依然笑個不止,她玩自己的手指,小玉也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小董哭著撲倒在床上,小玉也彎下腰去看她,用手指觸摸她的后背。兩人年級相仿,都是美麗的花季少女。
兩人拉手走著,小玉突然轉過身,打了小董一巴掌,小董大哭,喊道:“把她綁起來!”回到床上大哭不止。
一陣騷亂后,小玉又突然光著下身沖進屋撲向小董,喊著:“姐姐!姐姐!”似乎要安慰她。護士扯住小玉的衣服,把她拖回床上,綁了起來。
小玉蒼白的臉上點著蒼白的雀斑,她被綁在自己的床上,我俯下身撫摸她的臉頰。
“你有喜歡的人嗎?”我問。
“有。”
“叫什么?”
“豆豆。”
“男生女生?”
“女生。”
“是哪種喜歡?”
“不知道。”
今天她例外地咧嘴笑著,眼睛閃出些許光芒,而不是往日的空洞迷茫。看著她草莓一般鮮嫩的嘴,我問:“我可以吻你嗎?”
她有些害羞防備地迅速搖頭,說:“不可以。”
小美,在一個月的電擊治療前始終認為自己是轉世靈童,說她讀書的時候,看到的和別人都不一樣。
現在她正常了,讀到的和他人毫無二致了。
我像沉在八萬里海底
等待著救援
心臟是墨魚,從我體內
深處觸角,將我
全身纏繞,窒息
動彈不得
我在八萬里深海
黑暗的上方是天空
我等待救援
我既沒有狂笑不止
也沒有尖叫不休
沒有整日發狠地咬著同一句歌詞
沒有攻擊而被捆綁
沒有忘記自己是誰
沒有光著腳跳舞
沒有用肥皂仔細清洗水果
沒有在地上爬行
可是在這間瘋人院
沒有人似我這般絕望
我是這樣絕望,是這樣絕望
我唯一的瘋狂
是臣服于夢境
并再也無法
從夢境里安然走出
安定醫院住院日記(二)
【好像進度放慢了……2015年5月24日】
2015-05-23 武日天 浪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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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4日】
醒來時我在一間陌生的房間,一些人在房間里走動,有些面孔熟悉,有些則完全陌生。我大腦一片空白,努力回憶自己早上做過哪些檢查,回憶自己是如何住進醫院,回憶讓我太陽穴疼。我問一個面熟的姑娘:“今天幾號?”她說:“四號。”我問:“幾月四號?”她笑說一月。
腦子里出現模糊的影像,卻像水中撈月一樣無法打撈起來。一個女孩走到我床邊看我。“我在哪兒?”我問她。“你在我的床上。”“那我的床在哪兒?”“你在對面屋。”我說我剛做完無抽。“沒事兒你躺著吧。”她說。
我接著回憶,我知道自己抑郁,但回憶不起是如何決心住進醫院,也不知在這里住了多久。隱約覺得今天會有人來看我,而且他們曾經來過,但記不起上次來探望我的是誰,是在何處與他們相見。
我聽見喊我的名字,于是下床走出屋,護士推著車來發藥,她說“拿水”,可我不知道我的水在哪兒,她們指了指窗臺。我喝過藥,按照床頭的標簽找到了自己的床。床頭柜里面是什么呢?我拉開抽屜,看到我的書躺在里面,還有筆記本、鉛筆。
筆記本上有不屬于我的陌生字跡,寫它的人應該很有才,我心中生出一絲嫉妒。又翻了幾頁,想起那是我無力寫字時口述讓他人記錄的。
剛剛護士端來飯,吃了一半,有些惡心,把剩下的半碗還給護士,她讓我倒到廁所,我不記得廁所在哪兒,只好作罷。
我現在坐在床上記錄,眩暈又茫然,像迷路在陌生世界的孩子。畫面和嘈雜聲似曾相識,又無從分辨。我只好躺下休息,等待回憶一點點涌上來。【剛做完無抽。無抽,全稱無抽搐電休克治療,即改良的電擊療法。副作用是短期部分失憶。】
【2015年1月9日】
心如沙漏
向底部空洞失落
沙土旋轉成渦
無法呼吸
空空如也
皺擰
疼痛
痛,窒息,皺,下漏,旋轉,地心引力
遺忘 失落
昨夜夢見吃蝸牛 好多蝸牛
失去記憶,最糟糕的是
不記得自己遺忘了什么
同樣不記得,為什么要選擇失憶
為什么來到這里
像這種疼痛,有沒有好一點
此時的疼痛,此刻
與遺忘前的疼痛
哪一個更,剜心蝕骨
懸空的疼痛,擦去基座
丟失原因的空中樓閣
依然不能減輕
連自我終結
都尋不著理由
求你松手,為何偏偏攥緊我的心臟
它的全部水分都已從你指縫流出
求求你松開手,如果你以為你攥的是泥土
那么它已無縫隙也無水分
你想毀掉它,那么松手
在陽光下暴曬,它會成沙
絲絲灑落,不復存在
那不如讓它不復存在
強過皺成一團,強過窒息的疼痛
饒過我,饒過我
你是誰的手,我記不起來
你我何怨何仇,早已從我記憶失落
為何緊捏不放
為何窮追不舍
把它帶走吧,好嗎
破胸而出,你如此珍惜不放
那不如將它帶走
【2015年1月10日】
小美:
“我是給我媽看病來的,她有抑郁癥,奔著姜濤大夫來的。我上了一趟廁所,出來發現我媽已經不在治療室內了,我沖進姜濤大夫治療室問:‘我媽呢?’大夫說不知道。我就沖出去對一個保安喊:‘我媽呢?’他愛答不理撇了我一下,推了我一下,我就沖他吼了幾句。我靠墻坐著,那個保安就過來轟趕我,爭執中出現了一個大夫(我的主治大夫陳旭),說要帶我找我媽,我爸一路在我后面跟著。大夫開了門到了吃水果的地方,讓我爸止步,帶我進來到了興奮室,先讓我坐到了A床上,我就問護士我在這兒干什么呢,我媽呢?護士說這孩子還亂著呢,興奮過頭呢,讓另一個護士別搭理我。又把我調到靠窗戶的床位上,屁股沒坐熱就把我押到了馬小玉旁邊床上。我奮力反抗,往外跑喊我爸。五個護士抬著胳膊把我綁回去了,五個魁梧的護士把我五花大綁,農村綁豬的綁法,拿枕頭捂著我腦袋,越掙扎越緊,鬧騰了三天才把我解開。”
“你們都是石頭,我就是個軟蛋!“
“有本事你就綁著,綁我一輩子,別放開!”
安定醫院住院日記(三)
【應該還有個四就出院了5月27日】
2015-05-27 武日天 浪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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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12日】
我還未從麻醉中醒來
世界毫不客氣撲面而來
手足無力防御
她們哭泣,淚水流進我雙眼
她們憤怒,火焰爆裂我胸膛
今日格外脆弱,想哭,想哭,想哭。
心是會呼吸的,我的病是捂住心的口鼻,讓它窒息。
幸好指縫還能投進幾絲空氣,否則我早已窒息而死。
愛情能救我嗎?
榮譽能救我嗎?
自由能救我嗎?
才華能救我嗎?
心臟是累贅之物,可是沒有它會死掉。要停止痛苦還是堅持活著。現在我選擇后者。
記憶是沉重之物,丟掉一身輕松,不是自己迎上來,不會去找它。
我知道沒有任何使我不開心的事情,我一切順利,悲傷都找不到理由,有理由的不快樂還可以尋找慰藉來緩解,沒有原因的不快樂,就是疼痛,心臟疼痛,難以忍受,想終結它只能殺死自己。
我想殺死自己的肉體,停止疼痛。
遺憾的是我還有理智,也沒有尋死的十足成立的理由。
“活在當下”這句心靈雞湯要想成為陳述句而不是假設祈使句,有一個絕佳或者說是唯一的辦法,那就是失去記憶。失去記憶,過去自然被抹去,而沒有過去,也就不能知道未來什么會來,未來成了空中樓閣,失了因,順理成章沒有什么果可期待,抑或恐懼。
所以我現在活在當下,所以我沒有任何痛苦的理由,所以我確定無疑是生病了。這病可以叫“心痙攣”。
痛苦蝕空我之后
我成為一具容器
盛得下全世界的淚水
狂躁之火燒不到盡頭。
【2015年1月13日】
今天讀完王小波《紅拂夜奔》,他說:“所以到目前為止,我只能強忍著絕望活在世界上。”
今天我想死了,且認真考慮在這所戒備森嚴的精神病院里有什么方法可以自殺。首先我想到水銀,想象自己假裝發燒,拿來體溫計,敲斷它,吞下水銀頭。別人告訴我這么點水銀不足以致命。我又想到撞墻、勒脖子,但自己必定會手軟。我又撕下一張薄紙,劃向左臂動脈,劃不破皮膚。總之我還是手軟膽怯。
主治大夫來開導我,我打消了死的念頭,繼續疼痛地活下去。
我哭了很久,之所以想死,是因為想到,不快樂是最親的人眼里的罪,而不是病。我越是愛的人,就越是拖累。所有人最終都會離我而去。
我哪里有資格愛一個人。
今天又傷我母親的心了,沖她發脾氣,在她面前哭泣。
父親母親,為何生出我這樣孽種。
【2015年1月14日】
早上去重癥監護室等待做無抽。小玉今天應該是洗了頭,格外干凈。她狠命掄兩個手掌扇自己巴掌,頭向左向右,嘴里喊著:“我錯了!我錯了!”我按住小玉的手,說:“你沒錯!誰說你錯了?”她抬起被扇得透紅的臉,真美啊。我捉住她的手,看到她左手手臂上圓形傷疤。“這是煙頭燙的嗎?”她點點頭。
忽然她又掄起巴掌,又怒吼一聲猛地站起來,像僵尸一樣伸直兩臂叉開五指撲向屋中間一群人,雙手掐住了一個人的脖子。眾人上前拉開她。
早上其他事情不記得了。
晚上又疼痛窒息想死。賈大夫值班,我走向護士站,站在他面前,說:“我想死。”“你能控制住嗎?控制不住我幫幫你。”“我試試吧。”我說。
回屋靜坐,疼痛不止,嘗試失敗。我又走進護士站,捂著胸口,說:“我胸口像一只手擰著一樣難受,透不過氣啦。”他說你等一下,轉身回屋里翻了翻,回來時向我張開一只手,里面躺著一片藍色圓形藥片,上面寫著“0.5”。“勞拉”他說。“吃了就能睡著了嗎?”我問。“是抗焦慮的。”
我拿起藥片回房間吞下。八點多,我坐在床上看會兒書,蓋上被子睡了。
【2015年1月15日】
今天讀完莫迪阿諾《暗店街》。初中就買了這本書,一直沒讀。這時突然要讀,是王小波《萬壽寺》里提到它,它的主人公也失去了記憶。
從這本書里我沒讀出什么感覺,談不上喜歡和不喜歡。我只記住里面一句話,關于丟失了的某部分記憶在腦中閃現:“一種感覺穿過我的軀體,如同人醒來要追尋整個夢境而力圖捕捉的轉瞬即逝的片斷。”
新來一個胳膊后背都紋著大片紋身的短發女孩,那個幾天前來的“興奮話多”的美女看上了她,因為要和她睡,要吻她之類,被綁了許多次。小玉似乎也喜歡她,瞪著大眼睛盯著她看,不過她似乎對我蠻有好感。“出去咱倆處個朋友吧,普通朋友。”我說好啊。
她講她養貂,掙了一百萬,都被人騙走了。
她因為好幾夜沒睡著被送進來。
她第一次被送進精神病院,是因為溜冰。警察沖進來讓她們趴在墻上,她說:“我是一只壁虎啊你們怎么能看見我呢?”
附:武靖雅微信
消失半個月,無法使用手機,請見諒。5月4日
這里并不是很好玩。我一個人關在這里很寂寞,度日如年。有空來看看我吧。5月8日
探視日隨便翻翻朋友圈,看到了這個牛逼的東西。5月10日
在醫院關著,想到《站臺》里一句話。“花花世界真好。”5月12日
吃出了藥物副作用,所以還得再堅持一周。感覺像是被醫院下了毒……要死了……[骷髏]5月15日
啊呀呀我想出院。5月16日
在醫院里天天想著出來怎么狠玩,在北京的朋友,我一個個找你們喝酒去。5月19日
體會到了肖申克的感覺!飛越瘋人院!我出院嘍。5月19日
暑假收到這些寶貝們,還是沒想起來誰送的呢?5月20日
這次住院吃藥得了兩個教訓。第一,住院讓我決定,以后絕不犯進監獄的罪;第二,吃藥讓我決定,以后絕不吸成癮的毒。5月21日
哎呀,我要買幾只小白鼠,把我吃的藥一樣一樣給它們吃了,看看它們會怎樣。5月24日
一病人在醫院樓前大喊:“快叫警察!有人要殺我!”
病人家屬迫于無奈撥打了110。
警察說:“叫我們干嘛呀,誰要殺他了。”
電話掛了,家屬著急:“誰要殺你了!沒人要殺你!”
我爹背著書包路過。
那病人指著我爸大喊:“那個背書包的人要殺我!!!”
我爸嚇得拔腿就跑……5月26日
啞子:93年生,北京師范大學在讀學生,北京師范大學五四文學社社長,喜歡寫詩和小說,河北人。2014年年底因抑郁癥入住北京安定醫院治療。
作者:啞子
作家網劉不偉整理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