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霧朦朧,倏然翩躚,細雨氤氳,輕紗若夢……沿著青石臺階拾級而上,青石板中間腳印依稀,兩端鮮少踩到的長滿許多青苔。石階末處,一座老祖厝置身于煙雨中,顯得格外幽靜。屋后有一棵山桃樹,據村里族老說,這棵山桃樹是祖厝的風水樹,建祖厝那時栽種的,已有上百年的歷史。
山桃樹的主枝干蒼勁蜿蜒,扶搖盤伸,細枝筆直挺立,舒展修長。細枝上朵朵桃花爭相吐芳,一朵,兩朵,三朵……直至花團錦簇。紅的熱烈,粉的嬌艷,抱滿了整根芊芊細枝,一串串,一簇簇,互相擠在一起,姿態萬千。微風徐徐,夾著絲絲芳香沁鼻而來,讓人如癡如醉;陣風吹過,所有桃花翩躚起舞,落落大方,盡顯婀娜身姿;桃樹下花雨紛飛,似天女散花,在空中飛舞著、旋轉著,直至淡落塵香。
然而,當我們在驚艷山桃花的嫵媚驕姿時,似乎又在尋找著春天的另一種色調。紅艷艷的滿枝桃花間,放眼奮力搜索,分明找不到一處本該屬于山桃樹的綠葉,哪怕只是一片綠意的點綴都見所未見。我想,山桃葉兒應該是不會不懂得春天的呼喚,它們一定是為了山桃花能夠更加爛漫芬芳,甘愿舍棄自我,甘愿隱忍自己,將更多的營養和水分留給花朵去繽紛。
花開花落,當山桃花褪盡了一世的繁華,淡化了一生的芳香,花蕊上又開始了新的生命,山桃果慢慢地從花蕊根部頂出,從芝麻大小到綠豆顆粒到拇指分量。不經意間,猛然發現不知何時起,山桃果周邊多出了些許零星的葉片兒。它們好像生怕驚嚇到山桃果的成長,輕輕地來,悄無聲息,靜靜地守候在山桃果周圍。夜里,葉片伸直,避開果子,以便有更多的露珠去潤澤山桃果;日間,葉片稍稍彎曲,手拉手護著山桃果,使其避免烈日暴曬。
等到山桃果成熟收獲了,山桃葉兒似乎又完成一個輪回的歷史使命。它們沒有在山桃樹上獨享天倫,沒有過久的停留,而是選擇寂然無聲地離開了山桃樹,飄零落地,化作泥土滋養著山桃樹。四季里,葉子沒有得到自己該有的春天;十二個月中,葉子沒有留給屬于自己該有的青翠。但是,我想山桃葉兒一定沒有后悔,也不會有遺憾,因為它們用自己的一生,默默地奉獻,默默地付出,得到了山桃花的芬芳和嬌艷,得到了山桃果的香甜與豐收,更得到了一顆平靜、淡泊和無私的心。
老祖厝在陳舊中堅強,一百年,一百一十年,一百二十年……屋后山桃樹的葉子也在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不斷輪回中默默地奉獻。有時細細想想,生命何嘗不是這樣,人生的價值不在于要有多少回報。如果自己的付出,能夠換來別人的炫耀,也是一種心靈的感召;如果自己的舍去,能夠留給他人更多的芳華,也是一種無私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