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許久的鉛灰色的天空,以及淅瀝著人心的細雨,就這樣浸透著大半個冬天,也澆滅了許多熱情和靈感。每天坐在車上,感覺心,都木然了許多,空落了許多。于是,奔忙于市井之間,總會仔細的去尋覓身邊某些溫暖的角落,某些溫暖的人們,我想,市井間的暖情足以溫暖我的心底;我想,心底的溫暖,大抵是能夠融化天地間的冰寒吧。
——寒夜溫暖
這是城郊的一個小鎮,早已遠離了都市的繁華。小寒夜,應該是有風有雪的日子,而這里只有無盡的陰綿的雨,淅淅瀝瀝,如牛毛,不會讓人躲避,但還是會沾濕女人額前的發,迷蒙男人的眼鏡片。時針指向七點,暮色很早就籠罩了大地。下班高峰已經過去,街頭的霓虹燈輝映著已經空曠許多的馬路。路邊的商鋪大部分已經關門,美發店緊閉了店門,卻有門前旋轉的三色燈箱依然熱情的,快速的舞蹈著,流光種有水晶的靈犀。路中有流浪狗踱來踱去,嗅覓著樹角屋邊的殘食,不時向著路過的人輕吠幾聲,又試圖湊近路人,嗅一嗅人家的褲腳,人家的鞋面,或者追隨幾步,無獲時,又獨自走開。
一家包子店也要打烊了,店內傳出《新聞聯播》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格外嘹亮。老板在門前收拾起那些大大小小的籠屜,看得到他不停彎腰,起身的背影,搬進店里摞起,再轉身出來。燈火明亮的店鋪里,高高摞起的籠屜邊,老板娘悠閑的靠在躺椅上,玩著手機。稍后,老板基本收完了所有的籠屜,吆喝了老板娘一聲。老板娘便起身,關閉了半間店的燈光,連帶頭頂的廣告燈也關閉了,走了出來,開始收拾晾在店外的拖布,在門前的水盆里洗涮著,卻不住的左顧右盼,或許黑夜給了她黑色的眼睛,讓她來尋覓哪種夜的風景呢?
而對面路邊炒面大哥的生意則剛剛開張。昏黃的路燈下,一輛三輪車上,載著一個鋁合金框架的柜子,柜子上層擺放著食材,下層是炒鍋和爐灶,側邊掛著液化氣罐。老板身邊空地擺起一張小桌,放幾只小凳,又用一塊大的塑料布半遮著有風的一側。這就是炒飯大哥的炒飯攤,簡易,但是溫暖。有三三兩兩的食客,圍攏著炒飯攤等待自己的晚餐。微微的風雨交加中,有人把脖子縮在棉服的毛領里,低頭玩著手機,有的坐在小凳上,呆呆地看著路中央的車來車往,有的在風中來回踱著,看看遠方,又走近攤前問詢老板,自己還要等多久。焦急寫在臉上。老板在認真的嫻熟的制作著美食,一份份,交給一個個食客,有人拎起打包袋匆匆離去,有人端起碗坐在小桌邊,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拌拌碗里的面,便探過頭去,大口的吃了起來。碗中的熱氣呵上食客的面龐,食客搖了搖頭,又吹了幾吹,然后繼續大口的實用。遠遠的看著,也能感受到他的滿足和愜意。有食客不斷的過來點餐,老板就一直忙碌著制作,爐火映紅了他的臉,每次遞給食客做好的飯食,老板總會笑意盈盈。客人漸漸散去,老板長呼了一口氣,獨坐在桌邊小凳上,整理了一下剛才胡亂塞進口袋的鈔票,一張張按照面額攤開了,又疊在一起,裝回口袋,雙手輕輕互搓著,眼睛望向遠方。他的人在等待,他的心或許已經飛回了家人的身邊,或許飛去了遠方的過往,不禁想起童安格唱過的那句:“為了生活,人們四處奔波,卻在命運中交錯。”
這樣的寒夜,這樣的寒街,這樣的炒飯大哥,用熱情的爐火制作熱乎的飯食,溫暖每個過往的食客,更用溫暖的認真和溫暖的笑容,溫暖著這個夜,溫暖著每個人的心,絲絲浸潤,濃濃淳厚!
——菜場童年
這是市區居民社區中間的一個農貿市場,在一個敞亮的大棚里。有許許多多的商販聚集在這里,售賣各類的菜品,肉品,小商品。每天從天微亮開始,就熱鬧非常,人群來來往往,市場內充斥著各種邀賣要買的聲音,討價還價的聲音,爭論優劣的聲音,盡顯一派繁榮。
許多商販都是把孩子帶到攤位里,以方便照顧。于是,便可以看到,有嬰兒睡在小推車里,母親仔細的給孩子蓋好了小被,在忙碌的間隙,也不忘轉身,探頭過去看看孩子的狀況。有初初學步的嬰孩兒,追隨在更大一些孩子的身后,穿梭在菜場的人群中,依然搖搖晃晃著,怎樣都追不上大孩子的步伐,就氣急的站住了,又喊又叫,或者哭了起來,嘹亮的哭泣聲夾雜在人群的各種聲音中,又很快被淹沒在各種聲音中。看到無人問津,小孩子抬起胳膊,胡亂的抹去眼淚和鼻涕,或者轉身搖擺著回去,或者一屁股坐在地上,抬頭觀望著來來往往的陌生人群,不怕,也不離開。還得路過的人們仔細地上的孩童,每個人都唯恐傷到了孩子,有人會大聲詢問,是哪家的孩子,有人嗔怒著孩子父母的大意,任憑孩子這樣獨自玩耍,又也只是問一問,怒一怒,都各自走開。
也有安靜的孩子,坐在自家的攤位里,捧著手機,認真專注的玩著游戲,哪管父母在身旁忙的轉來轉去,都不會擾了孩子的興致。也有好學的孩子,趴在堆滿菜品的臺面上寫著作業,課本就立在菜堆上,孩子不時的抬起頭看看課本,又低下頭認真的書寫著。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中,在這樣缺少安定的童年里,孩子的那份認真,著實觸動著我。
也有那種露天的大菜場,是臨時占用了拆遷完尚未開工的土地,于是還有殘缺的房屋立在那里,而菜場的繁盛又掩蓋了那種瘡痍的悲涼感。這里也有許多商販的孩子們,趁著父母忙碌無隙時,聚集在一起,混玩著,歡鬧著,倒也不乏是自在的。他們或在空地上追逐,引來許多大大小小的流浪狗,他們便追趕著狗兒,或在堆積的拆遷垃圾里翻找著可以玩耍的物件,例如之前人家丟棄的沙發坐墊,舊相框,或者殘缺的玩具等等,就如淘到寶貝一般歡喜雀躍起來。有時,他們會一窩蜂的去破屋子里探奇,攀爬拆掉了扶手的樓梯,或者從快要掉落的窗框里翻進翻出,十足的淘氣勁,卻不讓人生厭,似乎一下子看到了童年的自己,也有這般自由無拘的童年。
成日里在土地上摸爬滾打,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臟寶寶們,讓來往的人們躲閃不及,于是變成了老婦們用來教訓孩子的例證,有的說:“你若再淘氣,就不要你了,讓你和這些臟孩子在一起”,有的說:“寶貝啊,你一定要做個講衛生的好孩子,千萬別像這些臟孩子一樣,沒人喜歡。”孩子們聽到了,會回敬以鬼臉,起哄,再一哄而散。每每看到這樣的場景,我總會微笑著,笑孩子們童真。
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童年時光,盡管出生的環境無從選擇,但是無論是高堂大院,還是茅屋土宅,都不會改變童年的情趣,孩子盡管放縱著自己的性情,無論不羈,無論安靜。所以,菜場生活的孩子們,于物質而言,也許是極簡的,但是于精神而言,卻是滿滿的富有。
我喜歡穿行在菜場中,只為尋覓那些散落在菜場角落的孩子們,看一看他們嬉鬧,聽一聽他們歡呼,童年的味道,厚重醇香,深深溫暖著我!
——打工妹的微笑
每晚燈火通明的餐廳里,都能看到忙碌穿行在大堂里的服務員,點單,傳菜,收拾臺面,清潔衛生,她們如同陀螺一般,無休止的旋轉著。我以為,這樣卑微的工作,她們應該也是不快樂的吧。
記得有次陪家人去一家火鍋店。剛剛坐定,就走過來一位服務員,望過去,該已是中年婦女了吧,她笑意盈盈,格外熱情的招呼我們,一口一個大姐大哥的稱呼著,搞得我們一下子都不適應,感覺很不自在了一般。待得菜品都上齊了,這位中年服務員又走到桌前,看我的愛人在擺弄手機,于是主動告訴我們,店里有wifi,還把密碼幫我們寫在點菜單上。我隨口叨叨了一句:“還有wifi呢,蠻先進的嘛。” 中年服務員便徑直站到我身邊,開始絮叨起來:“對啊對啊,大姐,中央領導不是也鼓勵我們要與時俱進嘛! 沒有wifi,大家都不想來我家吃飯了。”又說:“而且啊,大姐,不瞞你說,我們做微商的,沒有wifi怎么能行呢?” 見我斜眼瞄了她一下,中年服務員迅速的掏出手機,在屏幕上掃來劃去的,打開了一個APP,分外熱情的向我介紹:“大姐,你是微商嗎?你開微店嗎? 我跟你介紹一個微店的APP,我用過好多個了,這個絕對是最好的。大姐,你看,我給你打開。”她就那樣在我眼前劃來劃去,叨來絮去,搞得我都失了吃飯的興致。我又不好意思擾了她的興致,直到我愛人伸手指了指鍋,沖著她說:“大姐,要不坐下來一起吃,邊吃邊聊?”那位中年服務員才不盡興的收了口,連連致歉,表示擾了我們的晚餐,但是又心有不甘的問我:“大姐,要不加我個微信吧,我回頭再給您介紹這個微店,真的特別好。”我只是微笑了一下,服務員退去了。
整個就餐過程中,我的眼角總能瞄到她來回穿行的身影,也總能聽到了她熟悉的聲音,看到她給別的食客推薦她的微店。真的是讓人哭笑不得。不過,轉念想想,又被這種熱情和執著所感動。
她只是個卑微的打工人員,在火鍋店掙著微薄的收入,但是她依然對生活充滿了熱情,格外珍視“微商”帶給她的機遇,她那么努力的去做一個好員工,又要去做一個好微商。她如同冬夜里一團微弱卻又努力熱烈燃燒的的火焰,熱情的照亮了我整個心底。
我們,都可能偏安市井一隅,于四季輪回中,卑微而平凡的生活著。唯有心中那種對生活的熱愛,執著,努力,能夠溫暖自己的心,也能夠溫暖他人的心,溫暖這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