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里的惦記
作者:尹文峰

秋天是北京最美的季節(jié)。有多美?大家的微信朋友圈里各有其美。然而,在屬于我的秋天,卻只有“惦記”兩個字。
還是同樣的季節(jié),同樣的天氣,同樣的熟悉。不同的是,那是多年前的秋天,有多年?腦海里只能浮現當時的場景,卻無存尋覓時光的長度。
湘南的秋天,是那么的藍,瓦藍瓦藍的;地是那么的黃,金黃金黃的;稻穗壓彎了修長的身軀,雖然我揮起并不銀光閃爍的鐮刀向她的根部割去,她們沒有絲毫畏懼,依然在秋風的吹拂下沖我點頭微笑。那一刻,我怔住了,鐮刀也在剎那間定住了。思緒,飛出了稻田,飛出了一陣陣金黃的稻浪,飛向了遠方。
其實,現在來看,并不算遠,縣城,小小的縣城,當年最遠的距離,最大的城市??h城,擁有魔力。什么都有,報名的武裝部,體檢的醫(yī)院,住宿的賓館,以及有蛋糕的早餐。在某一瞬間,我曾重重地想過,家在縣城該多好呀!
思緒里,不是見到接兵干部的興奮,不是當兵體檢的激動。而是悲憫,滿滿的悲憫。我怎么會有這樣的思緒呢?原來,我被一對父子感動了。
一個父親,為了送兒子到縣里當兵體檢,帶著兒子走了三天三夜的山路,終于把兒子送到了縣武裝部的大門口。當他達到武裝部門前的時候,竟然暈倒了。當眾人扶起父親的時候,父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孩子體檢通過了沒?
孩子身體條件很不錯,農村孩子,干農活慣了,身體結實,沒毛病。唯一的遺憾是因為體重差兩斤??上攵F在的青年,許多都因為多兩斤,多十斤而體檢未過。要知道,這可是孩子吃了五碗白米飯,兩大瓶自來水后的結果,小肚子脹得像個大鑼鼓。即便如此,還是差了兩斤。父親不知怎么辦?兩眼無助,四肢無力,就癱軟在了醫(yī)院體檢的門口,嚎啕大哭。只見他兒子說:“爹,別這樣,這個兵我不當就是?!?
父親的驚人之舉令來自濟南軍區(qū)的接兵干部為之動容。當即表示,這個小伙子只要其他方面沒毛病,這個兵,我們部隊接了。
看著父親的表現,再看看正在稻田前方割稻子的自已的父親,我又陷入了沉思。只是,父親并未給我太多的沉思時間。轉過身,沖我吼:“還不快割稻子,太陽快下山了。”
我沒有正眼看他,也沒有理他。只是把鐮刀一甩,三步并兩步去拿水壺喝水了。他看了看我,想說什么?但又噎回去了。
雖然我未說什么?但并不代表我沒想法。我既沒有稻穗那般泰然,也沒有那個小伙般坦然。
因為,接兵工作還未結束,我就被宣判了“死刑”。由于今年兵源充足,當兵競爭激烈,在我各方面體檢合格的情況下,也“落選”了,原因是鎮(zhèn)里武裝部長說:“年紀太小,往后還有機會,這次就先讓給年紀大的去當兵?!?
當我一個人從鎮(zhèn)武裝部回到村里,沮喪著大臉,耷拉著大頭去跟父親說自已想當兵,看能不能去縣里找找接兵干部時。他橫眉冷對地鼓著牛大的雙眼對我說:“縣里我不認識人,我也不會去找后門?!备赣H的回答,像秋風掃落葉般干脆。
秋天,那個漸行漸遠的秋天里。我不僅看到了秋天的原色,也看到了秋天背后的顏色??粗敬遴彺謇锎┥暇G軍裝的他們,我的心里除了深深地失落,更多的卻是對那對父子的惦記。
這不,當二十二年后的秋天又將來臨的時候,我又一次想起了那一對父子。
20170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