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發現 | 李華:我的動物世界(非虛構)
作者簡介
李華,女,2003年8月生于內蒙古烏蘭察布市豐鎮農村。因家庭緣故未能上學,受外公等人幫助自學識字。長期居土墻屋,剛搬入政府定點扶貧的磚瓦房,以放牛、種地為生。
新發現
我的動物世界(非虛構)
作者:李 華
我的動物世界(非虛構)
作者:李 華
小貓白虎
村里的貓很多活不到睜眼。
我那時候還小,和我媽在一起,她不讓我離開她,所以我不能上學,陪伴我的只剩下一只貓。
那只小白貓,是姥姥連夜送來的。姥姥當時還算年輕,十多里山路,健步如飛。小貓在紙箱子里叫喚了一路,早已累得筋疲力竭,姥姥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炕上,我開心得屏住呼吸。貓兒非常小,不敢抱,怕一碰就骨折。兩只小眼有點兒歪,像在哭,看人的眼神有點冷,戒備心強。腿細細的,像大一號的火柴桿,幾乎站不住。它可能還沒滿月,喂什么都不會吃。
大家看它怯怯的樣子,覺得好笑,“這個貓娃子真小的怪!”父親說。它當晚像小老鼠一樣,在我腳邊縮了一夜,安安靜靜。直到第二天早上,當它發現再也看不到貓媽媽了,于是朝著玻璃窗方向,“哇……哇……”地像小孩兒一樣哭了一天,揪心。
那時候的我并不快樂,危房漏風漏雨,天氣也總是陰沉沉的。父母常常打架,我穿著臟成地圖的衣服,不洗臉,不梳頭,不出門。村里沒有小孩子,我走進人群中像走在林子里,我被村子遺忘了。
小貓總算長大了點,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白虎。白虎精瘦卻多動,它餓,偷吃土豆,在人用的碗里喝水,故意臥在花瓶里。大人們打它,它便旁若無人地大喚,故意似的。
“你看看,都是你把這死貓崽慣壞了!哪有這么不安分的貓!這小畜生!”我爸這樣罵,又好像在罵我,他的喜怒無常讓我倍受折磨。
那時候家里仿佛全是陰霾,走一步都灰心。我生氣了,一把把白虎揪起來砸向破舊的窗臺,然后號啕大哭,近于瘋癲。家鄉話管這叫“牽制”,就是拿無辜者撒氣,對不起,貓兒,年幼的我“牽制”了你。
又過了一段時間,白虎生病了,我也長大了一歲,更加憂郁。它肚子里長了蛔蟲,瘦得皮包骨不再活潑,我忽然無比憐惜起它來,覺得我們的命運如此相似,都是那樣的叛逆和掙扎。我愧對于它。
在農村買一根火腿腸不容易,但每當我吃到火腿腸,必定要壓在炕席下一截,留給白虎。我試著用狗尾草逗它,它卻非常怕我,躲到陰冷的柜底下。外婆打它媽媽(大白貓)的恐怖樣子,一直是我心里的陰影,而現在年幼的我卻讓它重復了它媽媽的命運,我把它打怕了!我無比痛心,我那么小,就作了惡。
那年冬天夜里,月亮清白如水,我們一家躺在炕上,像躺在水中,白虎躺在桌子底下,黑暗中我看見它悄悄站了起來,瘦得骨頭貼著皮,在月光下慢慢走來,像小一號的豹子。終于,它來到我的枕邊,臥了下來。我發覺它很悲傷。我和它的眼睛都含著淚花。一個一歲的生命,依偎著我一個八歲的生命。它是貓,生下來千般幸運才沒有像同胞兄弟姊妹們那樣沒睜眼就被丟進渠溝里。我是人,一顆童年的心好像經歷了一生。
苦命的白虎還是走了, 在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里,每當我想起月影下的它,還是會暗暗落淚,那年我八歲。
村里每家每戶都有貓,黑的、白的、花的、胖的、瘦的,長癬的、瞎眼的……形形色色,和村里的人一樣多。它們出生,長大,捕老鼠,挨打或者掉入水缸,又或者在某一天趁人不注意往樹林子里一躥,再不回來,也不一定。
它們和人一樣,在村里寂寞地活。
殺羊
殺了羊,就離年不遠了。
在我們那兒,要等過了大雪,才能開始殺羊。農村沒有冷庫,就算內蒙古冰天雪地的,大雪之前也凍不結實肉。
村子里其實沒有多少羊,全村的羊加在一起也不到一百只,好不容易養大了大多留著賣,攢下錢過年時好買一些豬肉。村里扎堆的土坯房子,田地間擠著的小路,光禿禿的山,我從不覺得這兒和草原有什么關系。
我對殺羊的記憶是從那一年開始的。那一年,從山那邊搬來了一家人,然后幾輛大車拉來了他們的羊。
我從沒見過這么多的羊,一個挨一個,擠成一大片棉花團。等一開欄門,羊群就像牛奶一般流出來,沒有掉隊的,“嗚哇”叫著,直直流上山頂。后面留下一小股顏色更白、叫聲更嫩的“牛奶”在欄里,由那家的女人伺喂。在夏天,羊全部被趕出門去,任由小羊糟蹋剛長好的莊稼,村民們罵聲連天。
開始殺羊那天一早,他們家里的男人就跑出門去,在村子里到處找人,可能至少找了二十幾個人,加上騎摩托來的殺羊師傅,足足站了一院子。男人們鉆進羊欄,貓著腰,踮著腳,猛然從一團白云般奔跑的羊群中抱起一只孩子似的小山羊來,大笑著捆上四肢。山羊和綿羊不一樣,山羊臨死前會“哇———哇”的叫,非常刺耳,很像小孩子哭,很嚇人。他們有時候一天就要殺掉十幾只羊,滿村都飄著牛糞煙,熱熱鬧鬧的一整天。
我們家也殺過羊,是綿羊,最多的時候殺過兩只。父親用鞭子挽成繩套,把二十多只羊驚的滿院“轟隆轟隆”狂奔,我不敢出去,趴在玻璃上大聲喊他,不要抓那只我用炒面糊糊喂大的小羊。
我其實很害怕殺羊,因為那時候家里的羊很多是我的好朋友,它們一點兒也不怕我,我一出門就都擁上來舔我的手,向我討玉米粒吃。我親手喂大過好幾只沒奶吃的小羊羔,那時候我很小,踮起腳尖從柜上取下便宜的過期牛奶和炒面糊糊,然后沖進我小時候用來喝糖水的小奶瓶。剛生下的小羊餓得腿發軟,站都站不住,我把它穩穩地放在膝蓋上,摸著它的頭,“小羊羊,不害怕,喝牛奶……”反復念叨數次,它開始像吸母羊乳房那樣吸起塑料奶嘴。
喂活一只小羊其實很難,炒面和發苦的牛奶會讓它們拉肚子,一拉就很難痊愈。就是喂大了也發育不全,肚子像個油葫蘆,只能等將來會吃青草了往回補。喂小羊是我童年最大的快樂,冬天,我睡在炕上,小羊睡在地上,我靜靜地聽著它們細弱的 “咩———咩”聲,游絲一樣,但我會感覺到生命的存在。父親脾氣暴躁,有時會打小羊,我大喊大叫,盡力保護著它們,在村莊,它們和我一樣小,一樣脆弱。
記得有一天,我收拾堂屋的舊柜子,意外發現了幾把生銹的殺羊刀,刀身細長,刀柄精致,我從沒見過。我拿著去給父親看,他抽著煙,悠悠地說,這些刀都是咱家以前的,二十多年前咱家羊多,幾乎和后來搬來的那家人一樣多。年年也要殺十幾只,叫上全村的人,唉。
找驢
它今年總算老了。
它剛來我們家那年,才一歲多,腰身窄小,脖子很細,四條腿卻永遠像準備開跑。爸用一根繩子拴著它。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旦旦,因為它一叫起來就“旦———旦———”,很好玩。它會踢人,我悄悄從門縫里偷看它,它大眼睛忽扇忽扇地,它發現了我,我看著它,它也看著我。
那時候毛驢不值錢,買旦旦才用了不到兩千塊錢。當時我們家只有十幾只羊,它一來,成了全院唯一的大牲畜,爸專門掛麻餅喂它。
旦旦被拴了幾個月后,冬天,在寒冷的早上,爸把它放出門去。它怔著眼睛,好像在想事情,然后忽然撒腿開跑,沖進蒼白的林子里。林子里有很多毛驢,來自各村,我們都以為它進了驢群了,直到傍晚,那些大大小小的驢又回到河邊喝水,爸才發現它早就不在了。
天已黑,爸只好戴上皮帽子去找它,電話打給車站的小賣部老板,老板卻說沒有看見。爸端著玉米盆子,打著借來的頭燈,寒風刺骨,終于在十多里外外婆的村子找到了它。它跑得快極了,感覺像是變了形的大兔子,它跑起來從不主動回頭,任由自己一直跑下去。
爸把它拴在電線桿子上,用大棍掄,聲音“騰———騰———”,它卻不出一聲。我嚇得躲回屋里不敢看。它一冬都在跑,跑到難以置信的地方,等人來追,來用一把玉米把它哄回去,哪怕回去就是一頓打。就這樣,跑了抓回來,抓回來再跑,不厭其煩。“把它賣了吧,叫個收牲口車,隨便給幾個錢,白給也行,這個害種得趕緊賣了!”爸喊。苦不堪言。
那時候,我總暗暗覺得,這頭小驢其實應該是匹馬。
旦旦不再跑是從它第一個女兒出生開始的。那年冬天,它又一次跑了,當時它已經快要臨盆,爸找了半夜,甚至叫了村里五六個人一起,沒有任何結果。這次它好像真的蒸發了,飛走了。“世上沒有這樣腿腳快的驢!”大家都說。直到第二天,爸和幾個人又上山去找,卻發現它正在他們昨晚路過很遠的一片荊棘里臥著,一動不動,身子下藏著一只再小不過的小驢。
爸把羊羔一樣的小驢抱回來,我沒見過那樣可愛的小東西,它渾身毛茸茸的,眼睛像它母親旦旦一樣完美靈動,一雙耳朵像兔子一般包著腦袋,小女孩一般柔弱膽怯。它母親住進草欄里,整日守著它,不再跑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們發現它的耳朵和一只蹄子其實早已在那個數九天被凍壞了!媽用熱水給它敷,但好像一點作用也沒有。隨著春天到來,小驢先是耳朵開始爛,發臭,然后是腳,一瘸一拐。小驢漸漸長大了,它緩慢地走在泛青的草地上,雙眼憂郁,這樣的驢是沒有用的,拉不得車,養不了駒,只有它那從前愛逃跑的媽媽旦旦還愛著它,像大孩子和小孩子一起玩那樣,教它用后腿“彈”人。
小驢是不會跑的。因為它,它媽媽也再沒跑過。爸沒再找過驢。
一轉眼,又到了初冬,莊稼收割完畢,田野變草地,沒了莊稼擋著,能望到很遠處的小樹,勞累了一秋的驢又開始游蕩。禿耳朵的小驢子卻病了,它耳朵在夏天時就掉了一半,殘缺的蹄現在被凍得滲出血。孩子們用石子砸它,它雙眼呆滯,三條腿不會動,沒有任何反應。爸終于打算賣掉它了。那天,一輛大鐵欄車在傍晚趕來,它和母親旦旦在門外等著回家。車上的人挨個下來,在和爸談價錢。旦旦驢好像意識到了什么,突然撒腿就往村外樹林子沖,飛一般沖,一邊沖,一邊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可它忘了,它會跑,它的孩子不會跑。
將近一年,它第一次逃跑。小病驢在它身后被裝上車,拉去外省,再沒有回來。
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當時我還是個孩子,愛胡思亂想。現在我長大了,已經不再喜歡會逃跑的驢了。爸也老了,不再半夜爬山,尋找沒有回家的牲口。旦旦老了,生過好多小驢,生一個賣一個。它也不再逃跑,拉了好多年的木板兒車,它的眼睛不再明亮,腰身不再矯健,和駿馬再沒有任何關系。
瘋狗
它被拴了整整十年。
我的村子很孤單。只有幾戶人家,一群羊,三間快要倒塌的危房,還有一條小路。從南到北走一圈最多半個時辰。
我爸爸四十九歲才有的我,我媽媽那時三十六歲。我和他們寂寞地住在村子里,他們白天出去干農活,很晚才回來。有一天,我搬來凳子蹬上去試圖打開大門,快夠到門鎖時才發現自己沒有鑰匙,這時候,我發現了那條狗。
一條大黑狗,在院墻角落里看著我。眼神黑洞洞,很瘦,脖子上牢牢鎖著粗鐵繩,鐵繩另一端鎖在一塊巨大的青石條上。
從此我意識到,院子里除了我,還鎖著一個大東西。
它那時候還很健康。腰身細長,腿腳利落,皮毛常年承受著日曬雨淋,卻依然很光滑。它的聽覺異常靈敏,陳舊的鐵門外有一點響動,它就 “汪,汪,汪”的大叫,聲嘶力竭,生鐵卡進脖子里,毛上都有血。而從門外進來的多是幾只小羊,或者過年時候才來的幾個親戚。
我想它可能渴望真有個強盜來。
那時候我五六歲,爸爸說沒我的時候這條狗就來了。剛來的時候它還是只小狗,黑油油,活潑潑,滿地跑。村里的狗都是拴著的,所以它很快也被一根鐵鏈釘在了屋角,早早失去自由。
有一年下大雪,零下二十度。一夜間雪下了一米厚,第二天早晨門都推不開。我發現在奇厚的白雪中,它不見了,嚇了一跳,大叫,“看呀,狗凍死了!”父親披衣跑出來,拿起鐵鍬開始挖,一鍬、兩鍬……你猜怎么著,它還活著!在雪里撲騰了幾下就站了起來,很倔強的樣子,像我。
那場雪大得很嚇人,自治區新聞上都喊了抗災口號。村里和鄰村都壓塌了好多危房,養羊大戶的鐵皮羊舍半夜塌了,死了好多羊,鎮上最大的超市也壓塌了,修了一春。有些事,一到春天總會跟著氣候一樣好轉起來,最起碼有了些溫度不再冷冰冰的,回暖的氣候會讓心情不那么涼颼颼,好心情就像是腳下的土地開始松軟,雖然會有幾次倒春寒。
作為狗,它一生中做過兩回錯事,一次咬了我媽,一次吃了一只雞。
那天,我媽端著膠皮盆子去喂它,它每天只吃半盆粗糙的玉米糊,再拌一點土豆皮什么的,永遠不變。母親把盆子端給它,它低下頭開始吃,母親站著等取盆子。忽然,它沖上來狠狠在母親腿上咬了一口,鮮血直流,非常恐怖。母親拿一塊磚敲出新茬浸上冷水敷了敷,止住了血。它的鐵繩被父親縮短了一大截,也是為它好。
那只雞我幾乎記不清了,家里很少養雞,村里也是。也許是雞自己遛達到它身邊的。也許是誤吃,也許它是真餓了。
后來很多年后,我發現,在我孤單壓抑的童年中,有些叛逆的感情其實是和它一樣的。它后來再沒作過惡。
幾年后,六月的一天,它忽然不吃不喝。其實當時它已經是一只老狗了,骨瘦如柴,雙目渙散。它不再大聲吠叫。我們以為它只是像往常一樣被烈日曬狠了點而已,可是兩天后它依然停食。父親覺得不妙,用兩根木棍、幾件破衣給它搭了個涼棚,按時飲它水喝。可它卻越病越厲害,雙眼充血,慘叫一樣狂吠,把院墻啃開一個大坑,滿嘴是土,木棍也咬的血跡斑斑。
我想救救它,把采來的苦菜遠遠丟過去讓它吃 (它以前會吃帶茸毛的草),可它已經不會吃東西了。
終于,第二天,父親叫來了一輛收狗的三輪車,五十塊錢,十元錢一張,一二三四五,一共五張,它永遠離開了我的村子。我躲在屋子里,心很痛,卻哭不出來。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已經不在那個村子了,我們全家搬遷到了政府為貧困戶建設的大村子里了。這兒有水泥街,街上有很多狗,都是小狗,成群結隊,浩浩蕩蕩,它們看上去比我家那條狗幸運很多。
可能,我在童年和青春期中所有的壓抑與痛苦、反抗與掙扎,都要漸漸淡忘于記憶和飛快向前的日子中,小水溝一樣沒有人留意,苦著它自己的苦,歡樂著它自己的歡樂,靜悄悄流淌,遠去。
刊于《草原》202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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