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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坳里的味道

塞外隨筆
山坳坳里的味道

 
作者:王慧俊
 
每當說起“老家”這兩個字,感覺就像吃拔絲奶豆腐或是拔絲紅薯那樣香甜。無論是別人問我老家在哪,還是我問別人,都感覺老家這兩個字里有著說也說不完、扯也扯不斷千絲萬縷的黏黏味道;無論是你的爺爺奶奶父親母親,還是門前那棵老榆樹,或是前街那條大黃狗都粘著強大的鄉土倫理,善良、真誠、淳樸的鄉風民俗總讓你忘不掉,抹不去。
我的老家炒米房是一個僻靜的山村,被連綿起伏的大山圍在一個月牙形的山坳坳里。我生于斯長于斯,在這里吃過糠咽過菜,讀過小學上過初中,雖然離開老家已經四十多年了,但那里的黃土、青草和人情味道至今牽肝燙肺,記憶猶新。
 
“河南王”
 
我們村里,有三戶王姓人家,其中兩家分別來自于山東和山西,但人數都不多,算個小門戶。而我們王家從爺爺那輩算起就是個有著四五十口男女老少的大家庭了,由于祖籍在河南省武安縣王家莊,因此村人叫我們“河南王”。
我沒見過我的爺爺王鳳儀,聽說他是個私塾先生。他寫的毛筆字,清秀俊逸,瀟灑自如。在留存下來那一本本陳舊發黃的卷宗里,把我們家族的發展史記錄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根據記載,1738年河南武安患水災,房子和土地被洪水淹沒了,王家第五世的祖爺爺王玉和祖奶奶王陳氏領著兒子和侄子,挑著一副竹筐逃荒到了河南省的南陽縣。
南陽古代稱謂宛,地處伏牛山以南,漢水以北,丘陵和山脈較多,奇峰競秀,水草豐美,有著“青山繞北郭,白水繞東城”之美譽。一年后,生活剛剛要安穩下來,結果全縣遭了蝗災,蝗蟲多的幾乎能把天空遮住,莊稼被吃得連葉子都沒了。祖爺爺和祖奶奶四口人為活命,便隨著討飯的人流到了山東省濟南府。可不幸的是,在濟南府的一個農貿市場里,祖爺爺和祖奶奶討飯走散了,祖奶奶領著兩個孩子在市場門口苦苦等了兩天兩夜,也沒有見到祖爺爺的蹤影。沒辦法,祖奶奶含著淚水挑著竹筐領著孩子,一步一回頭到了如今我們居住的麒麟山腳下安家落戶。
麒麟山下舉目無親,母子三人只好棲身在山腳下別人看地時用過的一個陳舊的地窨子里。褥子是一把柴草,被子是一個破草簾子。每到夜半三更時,祖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起兩個瘦骨嶙峋的孩子望著南山南的星空哼念著:“我家住在南山南。男人孝,女人賢,兄弟和,姐妹團是我們河南省武安縣王家莊流傳下來的家風啊!”
“媽媽,什么是家風呀?”四歲的兒子王庭桂不解地問。
“家風就是我們王家的門風。”
“南山南的王家莊那里好嗎?”
“武安縣王家莊,柿子核桃石板房。石榴樹花椒香,家人有著一大幫啊!”
祖奶奶哭泣著把話一遍遍讓兒子王庭桂記住,王庭桂長大了又一遍遍把話傳給了他的兒子王元臣,再后來王元臣又一遍遍地把話傳給他的兒子王登甲……
我的爺爺大個子,國字臉,長期穿著一件很樸素的灰色長袍,頭上盤著一盤很好看的辮子,辮子閃著黑黑的亮光。爺爺逢人說話總是笑瞇瞇地先點頭,再鞠躬。
爺爺親兄弟六人,他排行老五,別人稱他王五先生。王鳳鳴,排行老二,是我的二爺爺。他踏實能干,勤儉持家,很有社會交際能力,因此擔任著家族的家族長。那時當家族長的儀式很是隆重。太爺爺年齡大了,便把六個兒子兒媳叫到一起商議讓二兒子當家族長,大家都發表不同看法,如果沒有意見,六個兒子兒媳要向老人磕頭宣誓,保證全心全意支持新族長的工作。
我們家族講傳統,重禮儀。每到年節時都要召開族會。族會就是由族長主持召開的會議,很重要,也很嚴肅,全家男女老少都要參加。二爺爺家的堂屋在正房,正房里屋有一鋪大炕,能坐很多人,平時家族男女老少吃飯都在這間屋子里,因此會議一般都在這里召開。會議開始時,二爺爺要先把父親王運來夫婦請出來坐在堂屋的正席,兒女們要按輩分依次面向兩位老人磕頭鞠躬行禮,并熟練地將家風家訓背誦一遍,然后才坐下來開會。會議內容基本都是家庭過日子的事情,哪個人耍錢吸毒偷東西來,哪個女人慢待公婆,不尊重妯娌,拉舌頭嚼閑話來,誰的孩子打架罵人來等等都要在會議上進行通報批評。當然,對好的也要表揚,如尊老愛幼、和睦友好、見義勇為、關愛他人等等。
新族長二爺爺口才很好,細高的個子,頭上長期戴著一頂褐色的氈帽頭蓋著辮子,手里愛拿著那桿花梨木銅鍋煙袋,但每天吸煙很少。如果他要是低著頭坐在那一口口地吸煙,一準是有大事了。那時我們家族人口多,生活十分困難,吃了上頓沒下頓是常有的事,二爺爺經常背著條口袋外出求人借錢借糧。一年臘月三十的午間,糧囤里連一粒米都沒有了,有人看見二爺爺一大早就蹲在大門口低著頭吸煙,也有人看見二爺爺低著頭背著手從西院走到東院,又從東院走到西院,不停地用手里的那桿煙袋敲打著氈帽頭。最后他到底從別人家借回了兩碗高粱米,全家四十八口人,殺了一只小雞,熬了一鍋高粱米菜粥算是過年了。
二爺爺和太爺爺一家人住在我們西跨院的三間正房里,院里有糧庫和馬圈,算是總后勤部了。其余的五個爺爺和家人住在東四合院內。一年四季,兩個院子里的人,同吃著一鍋飯,同守著一個家,有什么活計只要二爺爺一吩咐,大伙都歡歡樂樂你爭我搶著去完成。
我有個八娘,在我們四合院的正房住,四十多歲時因患眼疾沒錢醫治,導致雙目失明。皮膚白嫩的她細高個,是個很干凈且愛說愛笑的人。每天早飯一過,她就拄著拐棍扶著墻開始到各家串門了。只要她聽說哪個女人家活計忙沒人照看孩子,或是平時手里針線活計多,就主動要求分給她點,特別是搓麻繩納鞋底的活計,八娘做得既工整又細致。她常念叨,幫人一尺是福,還你一丈是情。大伙感動地說,別看她眼睛失明了,可心里卻點著一盞很亮很亮的燈。
妯娌們一年四季給孩子做衣服,總樂意去找她給看看。八娘便樂呵呵地把孩子叫到跟前站好,然后伸開兩個手指橫著豎著一丈量,尺寸就有了。你放心地去做吧,衣服穿出來保證是大小肥瘦合體。時間一長,小孩子們都喜歡跑到她跟前拉著她手讓摸一摸,因此,誰家孩子個子多高、乳名叫啥,衣服多長多寬,八娘張口便來。
我家門前有一棵大榆樹,很粗很高,樹齡最少有幾十年了。樹雖然不是我們王家栽的,但粗粗細細的樹根卻結結實實地扎進我家的兩個院子里。二爺爺常和大伙說不要傷害它們,水有源,樹有根,咱“河南王”就要像樹根那樣,無怨無悔緊密地團結在一起。
那時我們家族的四十多口人,以團結和諧共存,同吃一鍋飯,同飲一缸水。每天天不亮,男男女女就開始起床,女人刷鍋洗碗,燒火做飯,男人到馬圈喂草添料,劈柴割草侍弄園子。如果哪家男人女人沒有起床,巡視的二爺爺輕輕地咳嗽幾下,院子里便響起匆匆忙忙的腳步聲。
20世紀30年代,日本人開始大肆侵略中國。1938年春天,我們村子來了幾個穿著黃衣服后腦勺帶著飄帶的日本兵。當時正是滿山杏花開放的時節,日本兵為了去山坡上開心地賞杏花,騎著摩托車,吆西吆西地把十幾個孩子抓到山上,說是搞賞花體育比賽,讓孩子們脫了鞋從山頂往山下跑,誰跑得快就獎給誰兩塊日本年糕糖和一束杏花。結果幾個兒童不慎跌倒滾下山坡,被摔得鼻青臉腫。
我的三爺爺王鳳翥,被本營子一家富農雇用著干活,日本人看他身體好,有力氣,便抓去給他們喂馬挑水,一天只給兩個燒餅吃。那天三爺爺在山上看到日本兵故意拿兒童生命開玩笑,恨得嘴唇都咬破了,憤怒而漲紅的脖子暴起蚯蚓般的青筋。等回來,他趁著夜深人靜,便找了幾個大鐵釘子把日本兵的摩托車車胎扎了幾個大眼子,用給馬剁草的砍刀砍斷了一條馬腿。日本人窮兇極惡地把三爺爺扒光衣服吊在馬棚的柱子上,身上被打得皮開肉綻,昏過去好幾次。二爺爺很是著急,忙召集兄弟們出主意想辦法救出三爺爺。最后二爺爺想出了一個主意,他聽說駐赤峰總部有個日本長官的文書叫山田一郎,此人很愛好寫字畫畫。于是二爺爺讓爺爺寫好一幅書法給山田一郎送去,求他出面幫忙救人。山田一郎小個子,偏瘦的身板戴著一副眼鏡,中國話不會說幾句。他看到爺爺的書法很是高興,一個電話便把三爺爺放了出來。
父親和二叔是爺爺的學生,由于老叔年齡小,且從小身體有病,奶奶便把看護老叔的任務交給了二叔。二叔比父親小幾歲,平時特貪玩。爺爺分配給他的任務,除了看護好老叔外,每天早晨要把爺爺學堂的課桌擺放整齊,地面打掃干凈。父親的任務是提前把爺爺教學的紙墨備好,把毛筆浸開,之后再打十遍小九九的流水算盤。不聽話的二叔十有八九領著老叔逃跑不見了,搞衛生的任務自然落在了父親身上。
一次,山東王姓家的主婦滿腔怒火找到爺爺奶奶,說二叔和老叔把他家放在窯洞里的豆腐干全給吃光,連布袋子都偷走了,高低讓爺爺賠償一塊銀圓不可。“河南王”的孩子怎么能偷人呢?爺爺氣得手在哆嗦,摁著二叔跪在王家婦人面前賠禮認錯。老叔說他們根本沒有偷吃,當時還有別的小孩在窯洞里玩,二叔害怕豆腐干被別人偷走,就悄悄地給藏在一個瓷盆里了。
第二天,王家的婦人又找上門來,說是豆腐干找到了,錯怪了兩個孩子。熱情地給二叔老叔和父親的兜里裝滿了大紅棗,并向爺爺奶奶連連作揖賠禮道歉。
父親和二叔成家后,爺爺奶奶先后去世。二叔和老叔對父親說,有父從父,無父從兄,以后一切都聽哥哥的。那時由于人口多,我們和二叔老叔已經分家單過了,雖然每家各自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但我們和二叔共住在四合院的三間西廂房里。兄弟三個互相關心、互相幫助。善良的母親和賢惠的二嬸團結得像親姐妹一樣,你尊我讓,二十多年兩家共用著一個水缸,一個碗架。特別是推碾子做飯時,常常是你家三碗米,我家兩碗豆的,等回來,你家熬菜,我家蒸干糧,從沒因你多我少紅過臉。
幾十年來,誠實坦蕩的“河南王”在十里八鄉成了一張“望族”名片。有人說村里有個大事小情的,只要秉正、剛毅的“河南王”男人往那一站,好事保證是鼎力相助,在所不辭;壞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姑娘許配給王家只管放心,學禮儀,長見識,能過一手好日子。
光陰荏苒,歲月穿梭。如今時代進步了,新社會發生了日新月異的變化,王氏家族變得人口越來越多,生活變得越來越美好。但“男人孝,女人賢,兄弟和,姐妹團”的家風和“善為本,孝為先,德為高,和為貴,坦蕩做人,寧折不彎”的家訓沒有變,大人孩子都說,窮則思變的是智慧和福祉,如果父慈子孝,家和萬事興的傳統變了,那“河南王”做人就沒味道了!
 
明開夜合
                                     
有些年沒回老家了,這次回去很想見見她,不知她是否還健在。
她叫“明開夜合”,也有人叫她“合歡”。其實我并不知道她準確的年齡,只知道她生在我家門前的“二人井”旁。
她身高五六米,腰圍二尺多。傘狀的頭型顯得十分美觀,呈S狀淺灰褐色的軀干,縱裂著的皮膚如同穿著一身淡雅樸素的花格衣服。樹冠的下方,從主干處分支出一個水桶粗的杈子,很像是一位女人弓著腰在探望著井里。喜人的是,谷雨一過,滿樹刀狀的小樹葉便一天天長大,簇結成球。葉卵狀橢圓形的花蓇葖在樹葉的呵護下一天天膨脹起來,亮晶晶、粉嘟嘟的,眨個眼工夫,小嘴一張,便吐出了粉艷艷的花。花容清麗,香氣宜人。唐代詩人竇叔向贊美曰:“夜合花開香滿庭,夜深微雨醉初醒。遠書珍重何曾達,舊事凄涼不可聽。”
“明開夜合”為什么白天能燦爛地開放,夜晚就如同醉酒般悲傷地把嘴合上呢?年少天真的我為了破解這個謎,每到花開時節,都要藏在樹下靜靜地觀察,尋找答案。那時我們幾個十多歲的小伙伴晚上一般分兩伙藏貓貓。我經常領一伙人當八路軍,另一伙就是國民黨特務了。我們隱藏的地方一是碾棚,另一個就是“二人井”旁的“明開夜合”處。由于碾棚里灰塵多很臟衣服,因此“明開夜合”處就成了我們最好的隱藏地方。
一次兩個“特務”被我們抓住了,一看他們在樹上用折斷的樹枝把腦袋和身子圍扎起來,我非常生氣,“樹是我們王家的,以后不許再折樹枝了。”我心疼地把那些開著花殘斷的枝條撿回家,分別插在幾個玻璃瓶里等待花開。不一會的工夫,那些垂頭喪氣的枝條便水靈靈地挺直起來,無精打采的花兒笑呵呵地開放了。頓時,屋里院外香味幽馨,清爽沁人。沒想到媽媽看到后卻狠狠地用拳頭教訓了我。她說樹是曹王兩家的,要用心愛護,小孩子折樹枝是要瞎眼的。
晚上我連飯都沒吃,躺在被窩里流著委屈的淚水。我哭訴著說,樹枝是“特務”二胖和法林他倆折斷的,瞎眼的不應該是我……媽媽了解了真相后,很疼愛地把我摟進被窩說:“明開夜合命夠苦的了,你們怎么還殘害她呢?”
“為什么啊?”我不解地問。
“據說1938年河南鬧水災,王家和曹家的兩位男性和女性老人從老家結伴逃荒出來,為了謀生落腳,兩個男人一天的時間便在村頭挖出一口水井來。可惜兩個饑餓的男人都累倒吐了血,后來人們便把那口井叫‘二人井’了。聽說天上一位叫‘合歡’的仙女知道了此事,白天便悄悄下凡,從頭上拔下一根銀簪插在了井邊做記號,晚上就悄悄回到天宮,后來井邊便長出了那棵“明開夜合”。
媽媽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一年,你的三爺爺因患瘧疾病走了,扔下了啞巴的三奶奶和一個兩歲多點的小姑娘。家里房屋破舊,糧食吃了上頓沒下頓。后來曹家的‘二光棍’經常去你三奶奶家串門,幫著挑水、砍柴、推碾子。你三奶奶的老婆婆看到后感到給‘河南王’丟了人,痛罵了‘二光棍’,并把你三奶奶的行李卷給扔出了院外。”
“從那以后曹王兩家積下了冤仇,‘二人井’也跟著遭了殃,誰家去打完水便把井繩拿走。但也有人看見,都熄燈一大會兒了,‘二光棍’還偷偷地給你三奶奶家挑水,幫你三奶奶推碾子。”
“二胖他姓曹,法林也姓曹,可為什么他們兩家大人還歡迎我去呢?”
“這些年好多了。還記得8歲那年夏天嘛,你上‘明開夜合’樹上玩,把剛剛做好的一條新褲子刮壞了,大腿里側出了那么多的血,是法林他媽把你領到她們家吃了飯,給你把褲子縫好,又把你送回來的?”
“記得記得。那天在他們家吃的是黃米年糕,年糕又甜又香。”
自從聽媽媽說過之后,我喜歡“明開夜合”像喜歡家里那面鏡子一樣。每到夏季的晚上,我悄悄地走到樹下,透過月光照射,觀察她是怎樣閉上嘴的?閉上嘴后是否還在釋放著香氣?媽媽說,“明開夜合”的嘴不會完全閉上的,之所以入夜后香氣更濃,是在告訴人們她的全身都是寶。結出黃豆粒大的果實是中藥,不僅能祛風濕、活血、止血,還能治療憂郁失眠;喝她的花葉水和苦樹汁能治療心神不安和跌打傷痛。
為了讓“明開夜合”永遠美麗漂亮,春天,我把“二人井”旁的冰塊撬起來放到樹的根部,讓其一天天融化;夏天,我怕孩子們上樹折枝條采花葉,就一鍬鍬挖土在樹根周圍圍起一個圓圓的水池,讓水池長期有水在濕潤著;秋天,我把好看的樹葉和花葉帶到學校分給同學們當書簽,那香味特好,香染著整個教室;冬天,便將水池放進滿滿的水,告訴人們“明開夜合”在睡覺,請不要打擾。
巧,今年五十年故鄉重游,我帶著子女去尋找“明開夜合”。轉來轉去最終也沒有找到,倒是在她生長的地方看到一片整潔的新房舍豎立起來。有人告訴我說,老“明開夜合”沒有了,但小“明開夜合”好幾家院子里都有。曹家和王家的兩個男性大學畢業生看見我回來了,高低讓我這個才人給他們指導一下,他倆正在忙著寫我們村子的發展史。
“這可是件大好事。寫村史離不開‘二人井’和‘明開夜合’,這是我們村子民族團結的象征,是曹王兩家歷史發展友好的見證啊!”我握著他倆的手感謝地說。
“什么,‘二人井’和‘明開夜合’?”他倆有些驚奇,你看我,我看你的。不一會兒倆人看著我甜蜜地笑了起來,笑得是那么開心,那么有味道。
 
刊于《草原》2020年第12期
 
作者簡介:
 
王慧俊,1953年生,赤峰市喀喇沁旗人。內蒙古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天津文學》《四川文學》《散文百家》等。出版散文集《情》《超越夢想》《那些年陽光溫暖》等。曾獲第七屆冰心散文獎。
 
來源: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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