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那條河
作者:牛銀萬
我的家鄉在包頭的黃河岸邊,那里曾經有一條河,叫三湖河。
三湖河是黃河故道,它在地質的變遷和歲月的淘洗中誕生,歷經滄桑。
它從河套大地奔流而來,途經幾十個村莊,在一個山岔口的地方,與黃河深情擁抱,全長近百公里。
三湖河不僅是我成長的見證者,更是相伴的知音,如今,歲月已將它掩埋,留給我的,是深深的懷念……
春天的三湖河,冰消雪融,最先飄來的是蒲葦的清香,它蕩著細細的波紋,流淌得非常舒緩,岸邊松軟的泥土上,不斷冒著小小的水泡,發出悅耳的聲音,仿佛在向這個神秘的世界報到,水草努出嫩葉,輕輕搖曳,蒲葦爭先恐后鉆出水面,盡情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鳥兒從四面八方飛來,潔白的天鵝亭亭玉立,站在水中要么覓食,要么眺望,鴻雁不甘寂寞,三五成群,柔情蜜意,結伴戲游,舞蹈的“撈魚鸛”,不斷扎進水中,叼走一條條小魚后,騰空而去。
夏天的三湖河,河水漸漸豐盈,藍天白云村莊樹叢倒映在水中,像一幅水墨畫。
浮游的野鴨,像小船一樣從蒲葦叢中開出,向岸上的人們頻頻致意。
夏天的三湖河是魚兒的天堂,鯉魚、鯽魚、紅眼、白魚,爭相競技。每天午后,小孩們和城里來度假的人,坐在河邊靜靜垂釣,少的能收獲三五斤,多的有十來斤。在河里扎起筒網、下套、扎包、喂窩,能捕到更多的魚,捕到的魚,自家吃不了,則騎著自行車,到包鋼廠區轉巷去賣,在那個貧困的年代,這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夏天的三湖河,是露天浴場。每天午飯后,大人們歇晌,狗蹲在岸上,孩子們則在河邊的小橋上,脫光衣服,像跳龍門一樣扎進河中,不見蹤影,不一會兒,在十幾米的地方露出頭來傻笑,常常博得岸上的一片喝彩。小孩們的水性特別好,什么“狗拋拋”、“死門扇”、“踩立水”都非常嫻熟。
夏天的三湖河,還用來灌溉農田。我的家鄉是黃灌區,后來打了淺井,變成井灌區。但由于地下水量有限,一部分農田不能得到及時灌溉,于是,三湖河責無旁貸,肩起了這個重任。人們在河中挖一道渠,把水引到岸邊,架好泵管,把水抽到原來黃灌的大渠中,分流到農田,極大地解決了燃眉之急。
三湖河的秋天,河中的蒲葦,像一條金黃的綢帶,在風中飄舞,別有一番景致,尤其是在黃昏,雁陣排排,晚霞染紅天際,展現出一幅壯美的畫卷。潔白的蒲絮和葦絮紛紛揚揚,像飄飛的雪花,充滿詩情畫意。孩子們折下蒲棒,奔跑、嬉鬧,每一個人的頭上、臉上、衣服上都沾滿花絮,遠遠望去,像一個個白色的精靈,歡聲笑語在河岸上回響。
秋天,大人們忙完地里的活兒,穿上水衣,操起鐮刀,到齊腰深的河水中割蒲葦,割下的蒲葦晾干后,一部分碼放在院中,冬天用來燒火做飯,一部分則編成簾,賣給市郊種溫室的菜農。
秋天,三湖河此起彼伏的蛙聲,像交響盛會,晝夜不停,給漫漫的河灘和村莊,增添了幾分寧靜與空曠。
秋天的三湖河,是排澇之河。每年,連綿的秋雨,都會造成積水,浸泡了農田和村莊,人們挖開溝,把積水排到河里,避免了一次又一次損失……
冬天的三湖河,在短暫的沉寂之后,會變得熱鬧起來。河水封凍之后,人們三五成群,帶著鐵鍬、撈兜、釬棍、水桶等工具,砸開冰冬捕。有經驗的老手,根據冰的裂紋走向和冰面顏色的深淺,就可以判斷哪里有魚哪里沒魚,鑿開冰孔,撈出冰塊,網兜來回攪動,收進網兜的魚出水后,在冰上和人們的哈氣中歡奔亂跳。
冬天,人們都出去捕魚,捕到的魚,自己吃的很少,大部賣到城里,用來購買衣服鞭炮等必要的年貨。
冬天的三湖河,是天然的溜冰場。有的穿著冰鞋,有的坐著自制的冰車,展開無序的比賽。比賽中,有姿勢優美的高手,也有拙笨的初學者,但不論勝負,都有獎勵,獎勵的都是滿滿的笑聲……
這就是三湖河,這就是漫漫征途上,那條讓我難以忘懷的河……
三湖河是有感情的,它的每一道波每一朵浪花都傳遞愛;三湖河是有靈性的,它的靈性,是對我們的包容與體貼;三湖河是有境界的,它的境界是無私的付出與奉獻……
懷念它,是懷念那段相伴的真情,我們在風雨中,走過苦難,走過貧窮……
懷念它,是懷念那段歲月,我們在艱辛中,充滿歡樂,充滿生命的陽光……
懷念它,是要用它的清澈,洗去心靈上的塵埃,永不退縮,不斷開辟嶄新的道路……
懷念它,是要用它點亮的燈,指引我們披荊斬棘,不斷在奮進中前行……
作者簡介:牛銀萬,男,包頭市九原區政協工作,中國作家協會內蒙古分會會員,在《詩神》、《芒種》、《草原》、《包頭日報》、《包頭晚報》、《作家網》等報刊和網絡發表小說、散文、詩歌一百六十多篇(首),詩作曾獲“草原.北中國之星”詩歌大獎賽優秀作品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