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初戀 （散文二篇）

 

作者：安娟英（江蘇）

 

　　雖然月老己將七夕的紅線松開,只留下我們激情浪漫的回憶徜徉在月河邊。雖然牽掛千里的云繞霧緾，穿過高山流水的相擁相傾如今己經不屬于你我。但是,不管怎樣我們曾經患過同一種相思！

 

　　黃昏,劃一葉輕舟飄進月河，眼前,千年運河波光瀲滟,仿佛一幅畫卷舒展開來，凝重又古樸。層層漣漪被白鷺輕輕飛撲濺落成萬顆珍珠，一陣陣風兒飄著木香,花香,粽子的香。讓人頓生幾許懷舊的饑渴和沖動。今夜滿天星斗 閃爍天上人間酒醉的失態. 一彎明眸含情脈脈挑逗著我往日的戀情如癡如醉。心愛的，此時此刻的你在哪里？此時此刻的你耳朵根可在發熱發燙？長風當空抱城如月，我們的七夕、浩空晴陰總是有缺……你可知道我仍然在想你？

 

　　凝望古鎮鐫刻歲月風雨的門樓花窗，東起朝東埭，西至最樂亭的月河埭,以及透著柔柔韻味的迤邐河道。均在黙黙詮釋著人間千年來誰都曾經追求，誰都曾經渴望擁有的陰柔陽剛的瘋狂和甜蜜。不信你去叩問刻錄歷史年輪的古老街巷,雙魁巷古老斑駁的院墻。

 

　　依水的古街深巷似我一樣柔腸百轉 高高的石拱橋攜手我眺望著天涯海角。今天清風月明，心愛的,二十年前的今天我偎依在歷史的痕墻前等你到今天。今天，我又懷抱一份牽掛獨自一人在城西含愁品茗，任憑運河水繞城東流十八里涌動的韻律不停地拍擊著我熱切的心跳。 心愛的，每條路都能通達月河、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總喜歡守候在半個世紀前我們初戀的這個老地方……? 盡任雨水濕透了我的頭發 濕透了寧靜的小鎮和石板路上的青苔。我的親，此時此刻的你在哪里？

 

　　親愛的，蘋果樹下的微風,陽光下交頸相傾的鴿群,還有煙雨三月的霧簾濛濛，這一切都無法掩飾我為你愛的沖動 為你愁的欲望,不管你知不知道？不管你是否還記得我們的初戀？我自已珍惜自已如此單純熱烈的情思.我自已珍惜自已還在等待自已卑微的愛,在漫長的等待中失而復得。十年前的今夜我臨河坐在水的靈氣和百年老房子中央，盡隱藏了久久的一種秘密的思念變成煎熬.變成相思。盡幻想超越古今的情節,癡癡地仰望茫茫人海,描繪你風流倜儻的傻模樣。黙黙地為了你一喜歡上了路徑這里一個個與你形貌相似的人 特別.特別 在意一個個與你同聲同音的男子漢.傻傻熱情地關愛著每一個來自你家鄉的父老鄉親! 心愛的,此時此刻的我什么也不想說。我一顆破碎的心，渲染今夜的淚水再也不會安寧，請水上明月來祭奠我的思念，請臨橋的曲觴緩緩來糾纏百鳥的悲情,我要橫臥在醉后一夜無眠無覺。醒后再大聲呼喚你的乳名一邊又邊，使一群復古的雕塑動情地捂住了雙耳，讓一扇扇飄著木香的門窗吱呀呀地為我打開……

 

　　此時此刻的你在哪里?你可知道?今年今晚的我還在漢河邊的竹林里等著你……我等著你來把我們初戀的故事砌進墻里,埋進土里，捧進水里讓魚兒去四處游說。

 

　　心愛的

　　如果要來請你在斜風細雨的早晨來

　　如果要來請你在月兒西沉的深夜來

　　我們去舊時的江南府城,樽一杯清酒對著思念干杯

　　共同燃燒千年的期盼和我美麗的溫柔……

　　我親愛的

　　如果要來請你帶著白發的羞愧

　　和杜甫、梵高一樣的困窘來

　　我要你相信無論如何,我在守信著自己

　　在小巷的藍色雨傘下向你承諾過的一句話一

　　雖然年輕時我們不能肆無忌憚地相愛一場

　　穿越一個世紀我也要相約你到這彌漫著清香

　　我們初戀的老地方,讓我緊緊地肆無忌憚地擁抱你一下

　　再細細數一數你滿臉的皺紋,可是為了和我一樣的相思而縱深交橫？

 

　　此時此刻千里之外的你是否會有心有靈犀的一種觸動？今生今世我們何日能再次相約，到我們夢中的天堂一月河？

 

大雁春南秋北

 

　　(一)

 

　　初春三月岀差在北方的城市，灰濛濛的天空上有幾行大雁不徐不疾地向南飛去。想起媽媽對我說的；大雁春南秋北，攜幼助寡，從不失時。朝時濕寒、晚來風重 大雁啊，不知你們是從哪兒飛來？己飛過多少茫茫關嶺，多少江河海峽？你們會不會再一次飛過媽媽頭頂的那片云？再一次飛進媽媽村口眺望我回歸的視野？大雁啊大雁 ，你們可知媽媽為你們的感嘆：當今的世道啊！人要像大雁一樣守信與團結就好了。

 

　　多年的走南闖北，我守信與正點回家的習慣己形成久久，若遇心傷失落之時，立馬就又會想起媽媽的這句話 并決定不如早點歸去！到家叫聲媽媽，往留有她余溫的被窩里一鉆什么憂愁全沒了！

 

　　似水流年，天南海北。媽媽，有了你的叮嚀女兒從此不會像孤雁獨唳，更不會懷揣孤獨無助和憂傷飄泊在異鄉客地。

 

　　(二)

 

　　馬骯失蹤的前夕，我剛從四川貧困山區由我與女兒女婿創建的中嬌夢基金基地回家。第二天早上，走在人行橫道線上突然被飛馳而來的面包車撞飛，上了天。游離的魂魄只聽見媽媽在呼喚；娟英，醒醒。 醒醒啊！娟英！一聲聲悠悠地好像從遠方傳來，一聲聲又似在耳邊飄向天際。迷糊之際，我如深陷淤泥無法掙扎，正欲尋覓誰可以來拉我一把！ 媽媽來了，她伸岀了二只長長的手來抱我，我一把抓住了媽媽那只蒼老的手……

 

　　120車送到醫院掄救丶醒了。84歲的媽媽就以我醒時第一聲叫的是媽媽為理由！謝絕了所有親朋好友要護理我的要求，甚至我親生的女兒女婿也不準陪夜，理由是他們忙，要開車。我的先生，媽媽說他更不準陪夜，只允許他在家看好她的第四代一重外甥，理由是他動過手術生過大病。媽媽十分固執地與他們一再強調，只有她才能守護好我！爭議之際，當時我根本己無法自主自己，一顆心卻清醒著并蠢蠢欲動。聽見了媽媽的聲音，一把年紀的我竟像孩子一樣地叫著；我要媽媽！我要媽媽！之后我抬起沉重的眼瞼只見白發蒼蒼的媽媽含著淚花的一個笑容，年輕又動人，比我童年的中秋時，小手將一塊麥餅塞進她嘴里的那個笑還幸福。

 

　　(媽媽，我的媽媽！女兒最明白你！是你放心不下別人來照顧我！雖然請了護工，但你也不能為了我把自己的高血壓，冠心病，腦梗而全然不顧了啊……)

 

　　我住院正正九十天。媽媽陪護在病床前九十天。

 

　　每天早上我靠在她溫和的肩頭，聞著她發際一股獨特我自幼最愛聞的膚香，完全聞不到了病房刺鼻的酒精味。每天中午看著媽媽老花的眼睛微瞇，忙著端水打飯，數著媽媽額頭的汗滴讓我減輕了手術后的巨痛幾分。每天黃昏我乖乖地偎依在媽媽的懷抱，聽她講無數講不完的故事和她飽經滄桑的磨難；

 

　　(1.我生的那年是民國27年，我生日落大雪，我俚家里很大，我么是第五個他們重男輕女，就不要我了，要把我扔到雪地里…… 小腳的親娘救了我，她是官家之女終生念佛吃素。

 

　　2.我六歲那年日本人來后我們全家逃難，我一直哎哎的哭，怕害了一個村莊的人，爺和娘把我綁在了高山上的樹上又不要我了，又是我親娘救我傾盆大雨一路連爬帶滾……

 

　　3. 東洋人(日本鬼子)不是好人該殺！我爺和大阿哥和逃難的人回到安鎮，碰到兩個東洋人了，第一個就把拿我大阿哥狠狠連戳了幾刀，這個事情都是真的事情啊。我俚阿哥戳了七刺刀，就去奪他們的刺刀么，一只右手上割掉三個手指頭，一只左手上剩了兩個手指頭只有。然后東洋人走掉了，我俚的阿哥戳了七刺刀后還會爬到自己的家里死在稻草鋪上的。我俚的娘么是死于東洋人的細菌 我俚爸呢，是看見大阿哥死在地上了是急壞了心死掉的

 

　　4.文化大革命時你爸爸是社長造反派，我是四類分子每天白天開會斗批我……后來我是階級敵人四類分子坐牢，你爸爸成了516反革命分子早批判，晚斗爭文化大革命結束，爸爸他也死了

 

　　5.…………還有無錫李橋，吳橋的來歷，童話故亊，奇文雜談…………………)

 

　　媽媽！正正九十天啊，天天講二個小時。我回到了你記憶深處乳牙未換的年代…… 媽媽，我深知你多年來一直為我一身的慢性病絞盡了所有的心思。殊不知這次車禍，你與眾不同的呵護竟然還讓我成為了醫院一致公認的最幸福的陽光病人！醫生和護士也連連贊嘆，因為有你，58床病人手術后恢復得最快！

 

　　媽媽，我看得見大雁年年照舊春南秋北的飛，卻不能望及你給我的愛有多深？正正九十天我徜徉在你一個愛的神話里忘掉了一切痛楚 ！遠離了病房內無邊無際的寂莫與虛空！讓我徹底忘記了車禍帶給我的驚嚇和復制在心靈陰影里的恐怖實景。 媽媽！女兒無法表達此時此刻的心情，媽媽讓我抱抱你吧！抱一抱媽媽，看看你這九十天又為我消瘦了幾斤？

 

　　媽媽，想起以往幾次住院也均是你強烈要求，替代我的孩子們一直朝朝暮暮的陪伴在我身邊！總以你的祥和，你的淡定，你的笑容滋潤我病中的蒼白無聊。媽媽，女兒知道你八十三年的煎熬與委曲獨自憋在心底 無人理解，無處傾訴，多少揪心的親情聚散，多少風吹雨打的人情冷暖。媽媽你學會了自己舔傷包扎，從不露岀一點點傷痕。媽媽，盡管你總在我們面前顯示著你的健康與快樂，但女兒知道深藏在你心靈深處的那不可觸摸的痛。媽媽讓我親親你吧！吻吻你一頭的白發，吻吻你滿臉的皺紋……

 

　　萬物歸源生為死，死為生。媽媽，今生前世在所有的文獻里不會有你的名字，但你的愛卻無所不在。來生，女兒在一個未知的地方等著你。我們母女再相會。媽媽，一定要記住！那個懷抱一疊詩集的紅衣女孩就是我。詩集里面是我今生寫給你的一萬首情詩。

 

　　安娟英，筆名：梁溪安靜、詩的女兒，佛的信女。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家報詩詞專欄主編、今日文教報詩詞執行主編、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出版詩集《花落無痕》《鄉愁恰無愁》、《何處是江南》《信女亦相思》、長篇小說《舊日》等八部。發表作品近千首并多次獲獎。有近百篇作品被錄入中國現代詩歌集散文精品、年選和名家名典集中。